他告訴秋泓,布日格這個名字,在草原上意為“雪山下的金雕”,是世上最勇猛的鳥兒,是萬鷹之王。
這日,下了瞭望臺,“萬鷹之王”操著有點口音但卻很流利的大昇官話問道:“秋少卿,你的故鄉在哪里?”
秋泓正坐在桌后看文牘,他隨口回答:“少衡?!?/p>
“少衡是哪里?”布日格是個很有求知欲的人。
秋泓的耐心卻不多,他招手叫來銅錢兒:“去,給臺吉講講,咱們家是哪里。”
布日格賴著不走:“秋少卿,你為何不能給我講講?”
從北都到哨城這一路走了多久,布日格就騷擾了秋泓多久,他用他們草原上特有的語調為秋泓唱曲兒,還特地采來呼察湖邊的野花要簪在秋泓的官帽上。
這人過于殷勤,以致連秋泓的侍衛都覺出了不正常。
背地里,隨秋泓一起出關的禮科給事中徐錦南和行人司司正張篆都說,此人絕對心懷不軌。
至于如何不軌?他倆也說不清楚。
秋泓只覺得布日格奇怪得很,畢竟,談互市是他代表阿耶合罕提出的,可當一行人在哨城耽擱下來時,他卻又不著急了。
這其中定有緣由。
想到這,秋泓從面前如山般的文牘中抬起了頭,淡淡一笑:“臺吉想聽什么?”
布日格一撩衣袍,坐在了秋泓身側:“在北都時,聽人說秋少卿家在江南,據說江南美人都柔情似水,不知是否真如此?”
秋泓抬了抬嘴角,不冷不熱地回答:“我家不在江南,在漢南,漢南女子潑辣又不近人情,哪里談得上柔情似水。”
布日格的一雙眼睛在秋泓身上身下打轉,他笑道:“不近人情的美人兒,秋少卿說的可是你自己?”
秋泓一皺眉,嚴聲厲色道:“請臺吉放尊重些。”
見他這副模樣,布日格頓時哈哈大笑。
正此刻,一個小廝匆匆走了進來,為秋泓雙手呈遞上一封密信:“少卿,這是廣寧衛守備太監酆鎮天遣人冒風沙送來的加急快函。”
秋泓接過,看了布日格一眼,自己走到一邊的燈燭下,撕開了密信。
禮科給事中徐錦南上前,攔住了想要湊去秋泓身邊的布日格:“臺吉,今晚風沙弱了些,您昨日不是還提起要去蘇勒峽里瞧瞧鷹嗎?不如我們……”
“慢著!”秋泓忽然揚聲打斷了兩人,他轉身看向布日格,舉著信質問道,“我們不過是在哨城耽誤了幾天,為何朔城三部忽然西移?”
“什么?”徐錦南也吃了一驚,“阿耶合罕拔軍了?”
聽到這話,布日格臉色微變,但旋即又露出了一個笑容:“秋少卿不必慌張,朔城三部西移想來是為了躲避風沙,沒什么要緊的?!?/p>
“躲避風沙?”秋泓面若冰霜,凜聲質問,“若真是阿耶合罕帶兵西移也就罷了,可據廣寧衛來報,朔城三部如今已在令叔脫古思的麾下了。我雖沒去過草原,但也清楚,兩年前脫古思叛變,投靠了阿雅王的后裔也古達,還娶了也古達的孫女。你父親氣急敗壞,立刻北征,誰知被也古達的阿斯汗國揍得落花流水。若非如此,你又怎會來北都提出和談開市?”
布日格的笑容依舊燦爛:“秋少卿還真是博聞強記。”
秋泓沒說錯,要不是脫古思叛變,帶走了阿耶合罕手下的精銳,這個并非出身阿雅家族的北牧王怎會派遣自己的兒子來北都對大昇皇帝俯首稱臣?
他是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的。
“來人!把臺吉及其隨從全部扣下。”秋泓提聲命令道。
嘩!隨行輕羽衛們立刻沖入房中,按下了布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