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身后士卒魚貫而出,不消兩刻鐘,已把潞州城上下控制住了。
張繼宗帶著秋泓匆匆上馬車時(shí),余泰之已掩面離去。他是書院的人,自然不需回避。但張繼宗就不一樣了,雖說看上去整日吟詩作對(duì),但手下卻有百十號(hào)人追著喊“壇主”,他真叫陸凈成逮了去,豈不是立馬人頭落地?
秋泓覺得好笑,他原本還當(dāng)張繼宗是個(gè)多稟氣的人,不承想兵來了一樣要跑路。
上了馬車,張繼宗笑道:“秋翰林不必?fù)?dān)心,我在城外有一處宅子,堅(jiān)如堡壘。”
秋泓泰然而坐:“我為何要擔(dān)心?就算被陸參將捉去,我是朝廷命官,你是天崇道教眾,要被殺頭的可不是我。”
張繼宗一抬眉:“秋翰林,你不會(huì)覺得自己還能脫身吧?朝廷命官和邪魔外道為伍,這罪名,你可擔(dān)得?”
這話說完,秋泓瞬間變了臉色。
自己是如何被人擄到張繼宗手里的,除了何皓首、銅錢兒之外,只有金十久知道。倘若何皓首和銅錢兒死了,那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張繼宗說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來日天崇道稱秋翰林是自家分壇主的座上賓,到時(shí)候誰能為自己辯駁?
秋泓想到這,忽地來了一股力氣。他猛地推開張繼宗,錯(cuò)身奪步要跳下馬車。
可張繼宗雖也是讀書人,動(dòng)作卻要比秋泓敏捷多了,他從后一把抓住秋泓腰上宮絳,把人往旁邊狠狠一摔。
秋泓腳下不穩(wěn),腦袋登時(shí)磕在了馬車橫梁上,直叫他眼冒金星,頭暈?zāi)垦!?/p>
而此時(shí),遠(yuǎn)處已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快走!”張繼宗急聲命令車夫道。
車夫立刻甩鞭縱馬,秋泓卻忍著疼,往前一撲,抓過了那人手中的馬韁。
張繼宗只聽一聲馬鳴尖嘯,下一刻便人仰車翻。
秋泓摔得渾身劇痛,眼前發(fā)黑。他伏在地上,被濺起的煙塵嗆得一陣狂咳,但來不及放松片刻,張繼宗就又從后面撲了上來。
“什么人?”這時(shí),一聲清亮的高喝響起。
秋泓只聽張繼宗慘叫一聲,旋即又聞見了一股腥甜的血銹味,他正欲回頭,卻忽然覺得身上一空,竟是自己被人單手抱了起來。
秋泓慌亂中想轉(zhuǎn)身去看一眼張繼宗怎么回事,可抱起他的人卻用手掌擋住了他的眼睛:“死狀慘烈,不要回頭。”
說完,這人吩咐屬下道:“把尸身拉走。”
幾個(gè)小兵令行禁止,立即上前,抬走了張繼宗死相可怖的尸身。
“別怕,”那人又說道,“陸某在此,會(huì)保護(hù)先生周全。”
他緩緩放下了手,秋泓也緩緩抬起了頭。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gè)高挑英俊的小將軍,這小將軍眉目鋒利,目光如炬,一身罩袍披甲,腰間掛劍,手中執(zhí)槍,簡直是神采飛揚(yáng)。
秋泓愣住了。
只可惜這小將軍面色卻很冷,他松開手,一抱拳:“在下威山衛(wèi)陸凈成參將麾下指揮僉事,陸漸春。”
歷史上有關(guān)秋泓和陸漸春的共同記載始見于長靖三十六年,北牧南下之時(shí)。那年秋泓出京做遣使被困牧流堡,陸漸春則受命前去營救。
但鮮有人知,長靖三十三年的暮夏,兩人已在山靈水秀的潞州城下見了第一面。
那時(shí),年僅十七歲的陸漸春初出茅廬,揮舞著一桿長槍,驅(qū)退了作亂的天崇道眾徒,從逆賊手中解救出了差點(diǎn)命喪黃泉的秋泓。
這一日,就仿佛是蝴蝶振翅,微小的余波在不知不覺中,撼動(dòng)了大昇二百六十五載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