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十三歲。
古代女子本就薄命,能熬過數次生育,活到八九十歲的少之又少。秋念心,秋家大小姐,半生榮華富貴,難道也逃不脫這樣的命運嗎?
秋泓攥著珠花,許久沒說話。
“還有人說,她出嫁后過得并不好,夫家處處規訓,將她的嫁妝鎖入庫房,婆母還和小妾一氣,欺壓她這個主母。”祝時元小聲說道。
秋緒瞪了他一眼,示意這個沒眼色的千萬少說兩句。
秋泓卻追問了起來:“真的嗎?劉家待她不好?”
祝時元支吾道:“都是野史筆記里記載的,還有野史筆記里說,秋小姐出嫁后與夫婿琴瑟和鳴,相敬如賓,日子過得很幸福。”
說這話時,祝時元并不知道,方才問及秋念心,是秋泓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向旁人打探自己的身后事,這枚小小的翡翠珠花仿佛撬起了秋泓那嚴絲合縫的心房一角,讓他情不自禁地開口問,他的父母、他的兒女與弟妹,在他死后,到底過著一種怎樣的日子?
秋泓的掌心在微微出汗。
秋緒見他臉色不對,趕緊拿過珠花,打岔道:“野史里記載的東西并不可信,那些內容繁雜凌亂,能拿來做學術考究的也只有那么一點,剩下的全是后人道聽途說來的杜撰,相爺,您別放在心上。”
說完,他用遙控器按開電視,笑著說:“正好八點了,不如看點綜藝節目。”
可是樊州本地電臺哪有什么綜藝節目,從頭換到尾,除了趙小立最愛的鑒寶論壇,就是情感調解、相親大會。
秋緒支著下巴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檔本地新聞上。
這檔新聞節目正在重播前些日漢宜嶺城昇代墓葬群的考古研究進展,三人百無聊賴地看了十分鐘,沒看出門道,正要換臺時,祝時元忽然叫出了聲。
“奇怪!”他說道,“那人不是梁州文物局的老師嗎?他為什么會去嶺城參與墓葬的考古發掘?”
秋泓稍稍直起了身,順著祝時元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個正在接受記者采訪的男人,他個子不高、皮膚白皙,長得頗具書卷氣。
祝時元看著電視上的人,歪了歪頭:“當初在梁州文野村,就是他帶人發掘出了秋相你的金絲楠木棺。”
“他?”秋泓正想要說些什么,但就在這時,陸漸春匆匆推開了病房門。
“我們在嶺城的一座昇代墓葬中,找到了這枚珠花的另一半。”他匆匆說道。
“嶺城?”秋泓抬起頭,目光落在了尚未播送完的電視節目上。
據陸漸春說,出土了另一半珠花的是嶺城昇代墓葬群中一個昇末孺人的陪葬,其中金銀首飾無數,絲織布料不計可數,而這個墓,恰恰好,在半月前曾被一伙盜墓賊光顧過。
興許是墓里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也興許是那伙賊人漏掉了原本與這枚珠花相配成對的另一半,以致這首飾一分為二,步搖上的流蘇和簪首仍留在原處,而其余的翡翠珠花和蕉葉瑪瑙則成了流通于世的古玩。
“嶺城那邊有專家邀請我把這枚珠花帶去做進一步比對。”陸漸春對秋泓道,“不過,目前墓主人的身份仍未確定,應該是位命婦,品級不高,只是孺人,所以這枚珠花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個方士墓里,進而來到你的身上,還不好說。”
秋泓皺了皺眉:“昇末孺人?”
“對,”陸漸春一點頭,“這座磚室墓并沒有找到墓志銘和墓表,而根據僅剩的一些刻文,專家認定,墓主人生前僅是個七品小官家的女眷,但在嶺城,卻是大戶。”
秋泓把珠花交到了陸漸春的手中:“年代呢?”
“年代?”陸漸春一頓,“年代尚不明確,但最晚晚不過永昌。”
那就是天極年間的嶺城七品官家了。
秋泓是中央大官,嶺城雖然也屬漢宜,且離少衡不遠,但也不近,這樣一個小地方,久居高高廟堂的人哪里能知道誰在此做過七品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