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秋泓也不敢回家,獨自一人守在長纓處直廬,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內廷傳來祝顓暫時安穩了的消息后,他才長舒一口氣。
天大亮后,沈惇也來了,他剛一見到秋泓,臉就先黑了下去。
“秋鳳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隔三差五出宮的事?”這人凜聲質問道。
秋泓一蹙眉:“沈公,你這叫何話?陛下身邊的人把這事瞞得如此好,我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沈惇冷笑一聲:“那王吉把一切了解得如此清楚,竟比陛下身邊的錢奴兒還明白陛下會去哪里,他跟那幾個慫恿著陛下出宮的小太監怕是串謀已久!”
秋泓起身,神色難看得嚇人:“沈公,就算是王吉有什么不是,跟我又有什么關系?我乃外臣,怎么可能跟內廷宦官來往?”
“內廷宦官?”沈惇嗤笑,“內廷宦官又如何?那裴照不就是靠著內廷宦官當上了翰林院學士,入長纓處做了輔臣?秋鳳岐,你結交王吉,難道是想通過他,拿下長纓處總領大臣的位置嗎?”
“沈淮實!”秋泓怒道,“你怎能這樣污蔑我?”
沈惇見秋泓生了氣,自己心下倒高興起來,他譏諷道:“如今你成了救駕有功的人,等陛下醒了,怕是得好好謝謝你呢,我哪里敢污蔑你?”
秋泓臉色煞白,指著沈惇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惇在他面前憋屈了許久,這下總算是痛快了,忍不住口無遮攔道:“秋鳳岐,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來,我猜,你是不是巴不得陛下趕緊……”
“沈惇!”秋泓惱羞成怒,抓起博古架上的花瓶就往他身上丟。
沈惇倒是敏捷,往旁邊一閃,叫那花瓶擦身而過。
“秋鳳岐,你何時也……”沈惇心里好笑,本想嘲弄秋泓怎么也變得潑皮了起來,可誰知抬眼一瞧,卻見原本還嚴聲厲色的人身子一搖,竟是要往下倒。
“哎!”沈惇一驚,忙一個箭步飛奔上前,接住了秋泓。
秋泓一宿沒睡,從昨日下午餓到現在,又被沈惇話一激,氣得兩眼發黑,胃中絞痛,連站也站不住了。
“鳳岐,鳳岐?”沈惇把人攬進懷里,才看到那副蒼白的面孔和額角上的冷汗,心中頓時一陣懊悔,不得不趕緊先將他抱入里間,放在床上,又匆匆出門請太醫。
等太醫來時,秋泓已痛得蜷成一團,縮在床腳,連叫也叫不醒了。
今日醫局值守的多半都進宮去守著祝顓了,能來這里瞧秋泓的,只有平日里專門給娘娘接生的余稟年。
他被沈惇提溜著,腳不沾地地來了長纓處直廬,顫顫巍巍地摸了摸秋泓的額頭,又把了脈,在旁糾結了半天也不敢下針,最后只好道:“秋部堂這是犯了胃痛急癥,興許,過會就好了。”
沈惇氣得大罵:“你是大夫,卻連個病也看不明白!什么叫過會就好了?你看這樣子,像是過會就能好的嗎?”
余稟年哆嗦著說:“秋部堂早年因積勞和傷食,舊疾難愈,如今,如今看樣子是寒邪入體,氣機不順,所以才誘發了急癥,可老夫只擅婦科,秋部堂這病得針灸和推拿來治才好。”
“你……”
“你們出去,我來。”正在這兩人束手無策時,一道冷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沈惇一怔,原本那怒目金剛似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讓開。”不等長纓處的次相發話,那站在門口的人就已一步跨入直廬,他越過余稟年,彎腰抱起了秋泓。
“李指揮使……”沈惇目瞪口呆。
李岫如置若罔聞,抱著秋泓就走,臨走前,還好心地留下了一句話:“聽說陛下被人下了猛藥,醫局諸位束手無策,都說就是這兩天了。錢奴兒正要來這邊給沈次相您傳話,陛下清晨醒來時,嘴里念叨著要見你呢。”
“什么?”沈惇一聽祝顓快不行了,臉色頓時一變,“陛下正值壯年,怎么會……”
這話還沒問完,錢奴兒就一路小跑著沖進了長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