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止,”陸漸春眉梢微抬,他從手下壓著的文件中抽出了一頁紙,“這才是確鑿的證據。”
當視線與紙上拓印的銜尾龍紋相對時,沈惇表情驀地一變。
是秋泓,秋泓在來去見他前,就把這東西交到了陸漸春的手上。
終于,方才一直處于下風的陸警官終于如愿以償地看到了沈惇神色間轉瞬而逝的驚慌與緊張,他悠悠嘆道:“今時不同往日了,沈先生,現在,再沒有人能替你掩蓋罪證了。”
今時確實不同往日了,當秋泓從漫長的昏迷中醒來,看到布日格的那張臉時,他意識到,此刻,怕是沒有誰能幫得了自己。
“醒了?”這個明顯帶有異域特征的面孔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他揭開秋泓的衣服看了看,“嘖”了一聲,“你身體實在是太弱了,早知道,我就不傷你傷得這么深了,免得要了你的命。”
秋泓闔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他能感覺得到,自己呼吸間仍有股揮之不散的鐵銹味。
“拜你所賜,我成了通緝犯,不得不滯留在這里,哪也不去不了。”布日格嘆了一聲,頗有些憐惜地摸了摸秋泓慘白的臉頰,“所以,現在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找到稷侯劍,送我回到五百年前。”
秋泓不說話。
當然,并非是他不想說,而是身上的傷讓他痛得說不出。
這道刺入秋泓前xiong腹的傷不知是捅到了哪里,讓他的喉頭始終堵著一口吐不出又咽不下的血腥氣,嗓子也干得發疼,渾身時不時冷到打抖。
可布日格是鐵了心要讓這個重傷瀕死的人幫自己找到稷侯劍,他既不讓秋泓好好活著,也不讓秋泓這么死了。
比如現在,秋泓就側躺在一張不算柔軟的床上,小臂間還扎著一只留置針。
“該,該換藥了。”這時,一個身穿護士服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秋泓睜開眼,看到了她xiong前掛牌上的地址:長水河衛生院。
關陽長水河……布日格想干什么?
女孩明顯一副受人脅迫的樣子,她放下托盤,用靠枕墊高了秋泓的身子,然后含著淚,解開了他xiong前的衣服。
“你要去那座方士墓。”秋泓用氣聲說道。
布日格一挑眉梢,抱著胳膊笑了起來:“我記得你眼神不好,怎么這會兒倒是耳聰目明起來了?這里是關陽縣長水河衛生院,離吳家園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
秋泓神色未變:“吳家園……稷侯劍怎么可能在吳家園?”
布日格坐在床邊,玩弄起了秋泓冰涼纖細的手指來:“李岫如在我身邊時,吃里扒外,給你遞消息,勾著你去了吳家園,我真的很好奇,哪里到底有什么。秋公拂,你得帶我去瞧瞧才是。”
換藥的小護士技術一般,幾番操作下,秋泓疼得直冒冷汗,但嘴上仍強撐著回應道:“吳家園中只有一座孤墳,里面,里面什么都沒有。”
“里面到底有還是沒有,等去了就知道了。”布日格松開了秋泓的手,動作頗為輕柔地為他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珠,“你傷成這個樣子,就別想著跑了,這里全是我的人,如果你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使詐,站在那里望風的兄弟就會打斷你的一條腿。”
秋泓抬眼看向門口,在衛生院老舊斑駁的白墻底下站著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這人也曾出現在菲爾達展廳中,他是“呼日特”先生的貼身保鏢。
“等你退燒了,我們就啟程,在這地方待久了也不安全。”布日格輕輕地捋了捋秋泓散在枕上的長發,“如果你能幫我找到稷侯劍,等我回到五百年前了,沒準會大發慈悲,留你性命,讓你陪在我身邊好好伺候。不過,陸漸春、沈淮實那幾位就不好說了,你要是愿意好好求求我,我或許……可以留他們個全尸。”
秋泓抿著嘴,不答這話。
終于,藥換完了,可憐的小護士覷了一眼布日格,怯生生地說道:“他的傷很嚴重,內出血一直斷斷續續地止不住,抗生素勉強能壓下腹腔的炎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布日格冷聲問道,“他會死嗎?”
小護士眼中似有淚光,回答:“如果繼續這么下去,他肯定會死的。”
“胡說,”布日格彎下腰,打量著秋泓瓷白的面孔,“我當初被李峭如一刀斬斷了脊梁骨,在雪地里躺了三天都沒死,他怎么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