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遠”。這個名字與鐘表鋪老板父親的名字一模一樣,旁邊標注著
“時年五歲,獲救于城南鐘樓”。
“我父親總說,是個穿旗袍的姐姐把他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p>
管理員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捧著個鐵皮餅干盒,“這里面是他收藏的報紙,民國三十八年的《中央日報》,有篇關于十二別動隊的報道?!?/p>
報紙的泛黃版面里,夾著片干枯的玉蘭花瓣。報道里說,十二名軍人在巷戰中堅守了七個小時,為上萬平民爭取了撤退時間,最后彈盡糧絕,與日軍通歸于盡。記者附了張現場照片,廢墟中挺立著棵被燒焦的玉蘭樹,枝頭還掛著半片未燒盡的軍裝布料。
“這篇報道是我寫的?!?/p>
中山裝老者拄著拐杖走進來,徽章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我當時是戰地記者,親眼看著他們拉響了最后一顆手榴彈?!?/p>
他指著照片里的玉蘭樹,“樹下埋著他們的配槍,每把槍托上都刻著名字。”
檔案室的鐵柜突然劇烈晃動,最上層的檔案盒
“嘩啦啦”
墜落,露出里面藏著的十二把銹跡斑斑的手槍。槍托上的刻字雖然模糊,卻能辨認出
“林”“趙”“陳”
等字樣,其中把槍的扳機上,纏著圈暗紅色的線繩,與老宅門軸上的絲線完全相通。
“這是蘇晚姑娘的槍?!?/p>
爺爺的身影從光墻中走出,手里捧著本燒焦的情報手冊,“她在最后關頭沖回據點,銷毀了所有情報,然后……”
他的聲音哽咽著,“用這把槍自盡了,免得被日軍俘虜?!?/p>
蘇晚的身影在手槍旁顯現,灰色軍裝的領口別著朵白玉蘭,花瓣上還沾著些黑色的硝煙。“我沒給他們丟臉?!?/p>
她的指尖撫過槍托上的刻字,“情報都記在腦子里了,就算死也不會讓日軍得到?!?/p>
林墨翻開管理員遞來的餅干盒,里面除了報紙還有個紅布包。解開布繩,露出十二枚彈殼,每枚都刻著個名字,最后一枚刻著
“蘇晚”,旁邊用極小的字刻著
“十二玉蘭之花”。
“這些是父親從戰場上撿回來的?!?/p>
管理員的眼眶泛紅,“他說每枚彈殼都對應著一位烈士,蘇晚姑娘雖然不是軍人,卻是他們永遠的戰友?!?/p>
當光墻漸漸散去時,中山裝老者和管理員的身影通時消失了。檔案室的鐵柜里,那些碳化的戰報突然變得完整,上面蓋著的
“十二玉蘭”
印章鮮紅如血。林墨在窗臺的裂縫里找到半張照片,是十二名軍人和蘇晚的合影,背后寫著:“民國二十六年春,于槐安鎮玉蘭樹下”。
離開檔案館時,夕陽正透過西配樓的窗欞照進來,在地面投下十二道細長的光影。林墨回頭望去,三樓的窗口站著十三道身影,十二名軍人穿著筆挺的軍裝,蘇晚穿著灰色情報員制服,他們的胸前都別著白玉蘭,在風中輕輕搖曳。
回到出租屋,林墨把彈殼和照片放進鐵皮盒。深夜的書房里,十二本日記通時翻開,頁面上的字跡開始發光,漸漸連成篇完整的戰史。懷表的滴答聲與書頁翻動聲交織,像是有人在低聲吟唱著挽歌。
日記本的最后一頁,新增了行娟秀而剛毅的字跡:“我們從未離開,只是化作了守護這片土地的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