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來,沉浸在老爹鄉試落榜的美夢中,平安心情大好。
夜雨過后,天空一碧如洗,院中落葉成堆。
霜降已過,平安仍喜歡赤著腳跑來跑去,陳琰每日盯著他穿鞋襪至少一二十次,轉眼看不見時,襪子又不知跑到哪去了。
陳琰命阿祥取針線來,一把薅過了平安,打算把他的襪子和褲腳縫在一起。
“爹,您不常做針線,別扎著我呀!”平安嘴里喊著,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陳琰不是不常做針線,是從來沒做過,不過他對自己的針腳甚是滿意,歪七扭八,密密匝匝。
一只腳縫完,再縫另一只。
陳壽報門而入,有些氣喘:“大爺,大爺,今日是放榜之期,縣衙已派人去省城看榜,特地來人通知,孫知縣將親自到登榜的舉子家中道喜,請各家耐心等候。”
陳琰抬頭看一眼黃歷,原來已經九月初十了。
平安本想偷偷爬走,又被抓了回來。
陳壽看著陳琰的舉動一臉迷惑,提議道:“大爺,您沒用過針線,讓小人媳婦幫您縫吧。”
陳琰很執著:“不必。”
他正縫的起興,忽聽外頭鑼鼓喧天,報喜的隊伍果真上門了。
陳老爺和趙氏早就穿戴整齊,站在大門口巴望了,只見紅衣皂靴的公差從陳家巷最北端,敲著鑼一路走來。
族親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擠在自家門前翹首瞧著。
“來了來了,阿琰人呢?!”陳老爺激動道。
陳壽擦擦額頭的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他總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大爺在給少爺縫褲子吧。
說話間,公差來到陳家門前站定,高聲報到:“捷報貴府陳老爺諱琰,高中鄉試的房師趙學士,正是當年在院試時取中本官的主考,此后彥章該叫我一聲師兄,我該稱您老一聲世叔。”
以陳老爺的頭腦,一時之間換算不出如此復雜的人際關系,只是一味笑著點頭,不過他也知道,縣老爺稱他“世叔”是禮賢下士的態度,他可不敢真的托大叫人家“賢侄”。
平安沒往前湊,他這么小的孩子,即便家里來了重要客人,也不會要求他必須出面見禮,只在人群中看著一縣之尊與他爹稱兄道弟。
這孫知縣人看上去不太聰明,倒是很有眼光,只是不知后來清算奸臣黨羽時,有沒有被一起算進去。
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有眼光的孫知縣無意間與平安視線相撞,不知為什么,竟從一個四五歲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一瞬之后,孫知縣便被熱情的陳老爺請進堂屋上座,軒敞的前院也開始上菜。
對兒子很有信心的陳老爺早有準備,盛陽縣最好的三家酒樓聯合承包了陳家的宴席,仍不在家里開伙,酒水菜肴流水般的送進來,陳家有陳琰這樣的兒子,還有陳老爺這樣的爹,免不了常要大宴賓朋,只是這一次規模空前,接連三天的流水席,鞭炮買了上百掛,計劃招待至少千余人。
平安最頭疼這種場合了,被拉著到處喊人便也罷了,總有些長得差不多的親戚拉著他,玩“猜猜我是誰”的游戲,再見到爹娘時,忍不住抱怨。
“你穿開襠褲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平安搖頭晃腦,將親戚們的神態模仿的活靈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