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是熟悉的味道,但食不知味。父母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城里的事,吳天機械地應付著。
他們的關心是真切的,話語間是熟悉的鄉音和濃濃的關懷。
看著父親因為勞累而微駝的背,母親眼角的皺紋,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也許…是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那十萬塊還在手機里,那么真實…可鍋巴的頭像…
“想啥呢?魂不守舍的?!蹦赣H夾了塊肉到自己碗里,“累了就早點休息,明天別亂跑了。”
“嗯,知道了媽?!眳翘彀抢埩?,心里亂成一團麻。飯后,積壓的恐懼和混亂讓吳天坐立難安。
吃完飯便馬上去自己房間打開了手機在網上搜索左手,替代,但都沒有什么線索。想著會不會真是自己精神出了點問題?要不去醫院看看?
吳天借口吃多了散步消食,再次出了門。夜色漸濃,小鎮的街道安靜下來,路燈昏黃。去到了鎮上唯一的十二醫院大門口。
白天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醫院大樓在夜色中像一個沉默的巨獸,幾扇窗戶透出慘白的光。吳天站在馬路對面,猶豫著是否要靠近。
就在這時,醫院側門(似乎是后勤通道)被推開,兩個穿著護工制服的人推著一張帶輪子的平板床出來。
上面蓋著白布,他們動作麻利,但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秩序感?
沒有交談,沒有多余動作,徑直將平板床推向停在路邊的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灰色廂式貨車。
貨車的后門敞開著,里面黑洞洞的。就在護工將平板床推上貨車的瞬間,一陣夜風吹過,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吳天的呼吸驟然停止!
白布下露出的,不是預想中的人體輪廓,而是一堆…僵硬、扭曲、被強行捆縛在一起的肢體!像廢棄的木偶零件!
其中一條手臂的皮膚在車尾燈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熟悉的、帶著暗紅紋路的青紫色!
其中一個護工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過頭,視線精準地投向馬路對面的吳天。
護工的臉在陰影中模糊不清,但那雙眼睛…空洞,死寂,毫無生氣,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鎖定感,與鍋巴微信頭像上那雙怨毒的眼睛如出一轍!
心臟狂跳!吳天猛地轉身,拔腿就跑!冰冷的夜風灌進肺里,身后的醫院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散發著無聲的惡意。
那只“左手”在奔跑中傳來一陣清晰的悸動,仿佛在回應著醫院里的某種存在。
口袋深處,那張冰冷的“百元鈔票”,也像一塊烙鐵,灼燒著吳天的皮膚。
幻覺?精神問題?吳天看了左臂的那只冰冷的鬼手,正安靜地蟄伏在自己的手腕上。冰涼的夜風刮在臉上,卻吹不散骨髓深處的寒意。
吳天一路狂奔回家,反鎖房門,背抵著門板劇烈喘息,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護工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白布下扭曲僵硬的肢體,口袋里那張冰冷沉重的“百元鈔票”,還有手腕深處那只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陰寒、隱隱作痛的左手……
所有這一切,都像冰冷粘稠的瀝青,將自己牢牢裹挾在名為“真實”的噩夢里。
吳天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月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格子。口袋里的手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那十萬塊轉賬記錄是真實的,鍋巴“痊愈”后那種油滑的“正?!笔钦鎸嵉摹?/p>
醫院里蠟像般的秩序是真實的,護工推走的“東西”也是真實的……這絕不僅僅是自己的臆想!
那只左手手腕處傳來一陣清晰的、如同鋼針刺入般的銳痛,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自己試圖用“幻覺”來逃避的念頭。
接下來的幾天,吳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像一只驚弓之鳥。父母擔憂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詢問如同芒刺在背。
吳天不敢看他們的臉,生怕在那熟悉的關切之下,捕捉到一絲與白隊、與護士、與護工相似的僵硬或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