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淮身為翰林院侍讀,天然就是太子最好的籠絡對象,此舉絕對不會引起天子的猜忌。
種種因素交加,太子若是對薛淮不管不顧,連這種唾手可得的下屬都能視而不見,那他不如早點搬離東宮。
招納薛淮意味著拉近和沈望的關系,從而取得朝中清流一派的支持,這會大大增加太子順利登基的希望。
迎著太子略顯熱切的注視,薛淮冷靜地說道:“殿下,臣委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臣蒙陛下恩典,十六歲被欽點為殿試探花,弱冠之年又升為正六品侍讀,理當安心履職沉淀自身,豈敢奢望高官厚祿?”
一個中規中矩的回答。
太子知道薛淮忠貞骨鯁的秉性,并不意外他會是這樣的應對,當下微笑道:“是孤急切了。”
薛淮垂下眼簾道:“殿下言重了,臣多謝殿下的賞識。”
太子擺擺手道:“孤先前便說過,你在孤面前不必太過拘謹,孤欣賞你的才學和能力,因此一時愛才心切。翰林入詹事府乃正常程序,孤此議并不逾矩。不過你的考慮也有道理,仕途切忌操之過急。等再過一段時間,你在任上有新的建樹,孤定會奏請父皇提拔你入詹事府,只望你屆時莫要推辭。”
“臣豈敢。”
薛淮知道詹事府是東宮屬官,自己只要一進詹事府,太子就能名正言順地對他施恩,然后和沈望逐漸加深聯系。
但他沒有拒絕。
太子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也明白說到這個程度剛剛好,再深入下去未免顯得他這位儲君不夠沉穩。
禮賢下士也得有個度。
他滿懷期許說道:“天色不早,孤就不留你了,過幾日你再入宮為孤講學。”
薛淮遂起身行禮告退。
離開東宮之時,天上飄著蒙蒙細雨,寒意驟然襲來。
薛淮接過宮人送來的雨傘,邁步走入雨幕之中。
行出十余丈,他回首望去,只見三丈宮墻靜默矗立,影如霍光擅權的未央宮闕,雨水蜿蜒如墨痕垂落,恰似史官朱筆懸而未決。
傘柄上凝著的冰冷水珠墜入手心,像極了那些被雨打風吹去的忠臣貳臣——前人的榮辱皆被這連綿細雨蝕成青苔,覆滿玉階朱垣。
他腦海中響起太子那番諄諄叮囑。
“新的建樹?怕是又一場風波……”
“天地寬廣,何必囿于這方寸之間,不如離去。”
薛淮心中默念,逐漸堅定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