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爺家、奶奶家和她家,三戶人家串成一串。
三大爺是船長,常年在外跑船,一家三口不常回來,屋里的家具都落了層灰,堆著些用不上的雜物。
奶奶家是土炕,炕革破破爛爛的,上面有燒糊的黑印子。
她的衣柜里塞得記記當當,全是沒摘標簽的衣服;地上的大柜子上擺著七扭八歪的茶杯,里頭塞著過期的豆奶粉,整個屋子亂糟糟的,空氣里總飄著股說不清的味道。
葉家那間,推開綠色的木門,先看見狹小的廚房。
多少年沒開過火,灶臺上堆著鋤頭、鐮刀這些農具。
右邊是扇大拉門,里頭有張塌陷的床——
那是葉曉小時侯跟鄰村小伙伴在上面蹦跳,硬生生壓塌的。
沙發落著層灰,她卻記得小時侯蜷在里頭看《秦時明月》的日子,主題曲《月光》現在聽,還覺得比新歌順耳。
記憶里媽媽總催:
“先寫完暑假作業再看?!?/p>
而現在電視柜上沒了電視機,最讓人心頭發空的是那個大衣柜——
柜門一拉開,里頭空蕩蕩的,只有兩根光溜溜的掛衣桿戳在那兒,桿上積的灰薄薄一層,像誰用手指輕輕掃過,卻沒掃干凈。
院子是紅磚鋪的,往遠處看是連綿的山,綠得淌油。
小時侯在這兒玩過家家,摘些不知名的草葉搗成泥,明明啥也沒讓成,卻能蹲在地上玩一下午。
可再回到這兒,呼吸著新鮮的山風,看著陽光照樣透過窗欞灑進來,日子卻沒像想的那樣其樂融融。
轉學回來頭陣子,爸媽關系緩和過一陣,沒多久又變回老樣子。
媽媽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心里像壓著堆沒說出口的怨:
是上學時姥姥給雙胞胎舅舅交學費時干脆利落,給她交卻拖了好幾天?
是二十幾歲因為長得不算出眾,被催著包辦了婚姻?
是懷著葉曉時老公不在身邊,從懷孕到生,爸爸只露過兩次面?
還是一手拖兒童車、一手抱她擠客車去姥姥家,該在身邊的人卻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