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古董鐘敲了十下,宋顏真沿著旋轉樓梯往下走,絲絨裙擺掃過雕花欄桿,留下輕微的摩擦聲。客廳里只剩下壁燈亮著,父親還坐在那張深棕色的真皮沙發上,面前攤著的財經報紙已經折出了整齊的折痕。
“還沒睡?”他抬頭看她,指尖在報紙邊緣輕輕敲擊,“明天的發言稿,特助說你還沒回復?!?/p>
“看過了,沒問題?!鼻厮図炘谒麑γ娴膯稳松嘲l坐下,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保溫壺——里面是母親睡前給他溫的枸杞水,他總說“一股子藥味”,卻每晚都喝。
父親放下報紙,從西裝內袋里摸出個小盒子,推到她面前:“上周去瑞士談事,看到這個,覺得你會喜歡?!贝蜷_是塊腕表,表盤鑲著細碎的鉆,在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
“太貴重了?!彼苹厝?,想起小時侯他出差回來,總給她帶當地的糖果,用透明紙包著,沒那么華麗,卻甜得讓她能開心一整天。
“戴著吧?!备赣H的語氣不容置疑,卻沒像往常那樣帶壓迫感,“晚宴上別讓人覺得秦家的女兒寒酸?!彼D了頓,補充道,“不是因為林氏,是因為你是秦藝頌。”
這時母親從二樓下來,手里抱著條薄毯:“夜里涼,披著?!彼烟鹤哟钤谇厮図灱缟?,又彎腰給父親的保溫杯續了水,“老秦,你也該睡了,明天還要去工地?!?/p>
“知道?!备赣H應著,卻沒動,目光落在秦藝頌身上,“新媒l部的事,要是覺得難……”
“不難?!彼驍嗨闷鹉菈K腕表戴上,表帶的弧度剛好貼合手腕,“我會學好的?!?/p>
母親在一旁笑了,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很柔和:“我們頌頌聰明,什么都學得會。”她轉身往廚房走,“我去熱杯牛奶,你們父女倆聊?!?/p>
客廳里只剩下父女倆的呼吸聲。宋顏真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突然說:“爸,上次你說腰椎不舒服,我讓特助預約了康復師,明天下午有空嗎?”
父親愣了一下,隨即嗯了一聲,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好?!?/p>
母親端著牛奶出來時,正撞見“秦藝頌”給父親捏肩膀,動作生澀卻認真。她沒說話,悄悄把牛奶放在桌上,轉身時嘴角彎了彎——這畫面,她盼了好些年了。
宋顏真回到房間時,床頭的花瓶里換了新的郁金香,是她偏愛的淺粉色。張媽大概是趁她下樓時進來換的,花瓣上還沾著水珠,像剛從暖房里剪來的。
手機在床頭柜上亮著,是母親發來的消息:“腕表的調節工具在抽屜里,要是松了自已調調。”后面跟著個笨拙的笑臉表情,是她昨天剛教母親發的。
她望著窗外的夜空,花園里的噴泉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灑在修剪整齊的冬青叢上,像鋪了層銀霜。這座房子依舊很大,規矩依舊很多,可那些藏在細節里的在意,像恒溫系統送出的暖風,悄無聲息地漫過每個角落。
宋顏真摸了摸手腕上的表,冰涼的金屬帶著父親指尖的溫度。她突然明白,豪門的親情從不是轟轟烈烈的宣言,而是父親把“關心”藏在腕表里,母親把“惦記”寫在消息里,是張媽記得她喜歡的花,是每個人都在用自已的方式,笨拙又認真地靠近彼此。
明天的慈善晚宴也好,新媒l部的工作也罷,好像都沒那么難了。因為她知道,這座金碧輝煌的房子里,有兩個永遠盼著她好的人,用他們的方式,為她撐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