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意思,”宋顏真避開她的目光,去收拾畫具,“美術生這條路,終究不如正經考大學穩妥。”她沒說的是,父親上周在家族聚會上發了火,說宋家長女不能靠“涂涂畫畫”混日子。
季靖看著她把畫筆一支支插進筆筒,動作利落得像在切割什么。忽然想起初三那年,宋顏真為了趕一幅參賽作品,在畫室熬了三個通宵,最后抱著獎杯沖進她家,眼睛亮得像星星。
“需要幫忙的話,”季靖把畫掛回原位,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我的筆記可以借你。”她的文化課一直是年級第一,尤其是宋顏真最頭疼的物理。
宋顏真捏著顏料管的手緊了緊,顏料順著指縫滴在地板上,像顆深色的淚。“不用,”她吸了吸鼻子,抬頭時眼里已經沒了濕意,“等我跟上進度,下次月考,照樣能超過你。”
季靖笑了,眼底的擔憂淡了些,露出慣常的那點桀驁:“隨時奉陪。”
畫室里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蟬鳴和宋顏真收拾東西的窸窣聲。季靖忽然走到畫架前,拿起那支沾著灰藍色顏料的畫筆,在宋顏真剛才畫廢的那張紙上,輕輕畫了道直線。
“你看,”她把畫筆遞回去,“就算換條路,握筆的姿勢也不會忘。”
宋顏真接過畫筆,指尖觸到冰涼的筆桿,忽然想起小時侯,兩人第一次在美術班見面,季靖把自已的蠟筆分給她一半,說她畫的太陽太丑了。
陽光慢慢移過畫架,照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宋顏真低頭笑了笑,把畫筆放進收納盒最底層:“走吧,去吃冰淇淋。”
放棄藝考的失落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底,替原主難過,但此刻身邊有個人,既懂她的遺憾,又信她能走好新的路,好像也沒那么難了。
接下來的日子,秦藝頌的生活徹底變了樣。畫室的鑰匙被她收進了首飾盒,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五三習題冊;以前用來調顏料的時間,現在全耗在解析幾何上;連手機壁紙都從自已的獲獎作品,換成了英語單詞表。
第一次月考后,宋顏真看著成績單上“進步獎”的獎狀,忽然覺得有點恍惚。季靖從旁邊經過,笑著遞來顆糖:“恭喜,比上次摸底考進步了八十名。”
她剝開糖紙,草莓味的甜意漫開時,抬頭看見窗外的梧桐葉正被風吹得搖晃,像極了秦藝頌以前畫過的那幅《秋日私語》。
放棄藝考的失落還在心底作祟,但握著筆演算題目的現在,似乎也沒那么糟糕。至少此刻,她不用再背負“秦氏繼承人必須完美”的枷鎖,只是個為了一道數學題能糾結半天的普通高中生。
走廊里的風帶著桂花香氣吹進來,宋顏真低頭看著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演算過程,忽然覺得,這段重新選擇的路,或許也能走出不一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