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張師弟!快醒醒!」
意識迷濛間,何焉聽見焦急的叫喚,有人奮力搖晃著他的肩膀,要將他拽出深沉夢鄉。
他艱難睜開眼,正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昨日那引路的書院弟子見他終于醒來,急忙道:「師弟!晨課早已開始,你怎么還睡呢?還有你兄長……張玉師弟去哪了?我附近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哪!」
……兄長?張玉?誰?
這會兒何焉腦仁疼得思緒一片混亂,恍恍惚惚從床上坐起,環顧了房間一圈記憶逐漸回籠,登時嚇得清醒過來──關于昨夜那些詭異非凡的經歷、還有慘遭殘忍割喉的……疑似五師兄的尸體?
他緊抓住對方衣袖問道:「師兄……不對,我是說我哥哥……他、他在哪里?」
那弟子驚叫:「我才想問你呢!昨日分明已提醒過你們晨課不許遲到,結果一早就不見你們二人,害我被師兄訓了一頓!現在可好了,連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你們兄弟倆分明是來給我添亂的啊!」
他越說越氣急,原打算在師兄發現前喚醒何焉、盡快釐清師弟下落,怎知這少年竟也是一頭霧水。
正焦急得滿頭大汗,門外叁名高階弟子猛然闖入房內,甫進門視線率先落在另一床疊得整整齊齊、未曾翻動過的被褥,復又轉往何焉身上。
雖不明白眼下情況,但何焉敏銳察覺來者不善,看叁人衣著均非尋常院生,于是他忙下床恭敬地迎接來人。
為首的女弟子瞇起眸子揚起下顎,冷聲問道:「張玉人呢?」
何焉膽怯地搖頭,聽那人語氣越發嚴峻,幾乎是厲聲喝斥:「你們兄弟二人同寢,只一夜人便不知所蹤,你卻說你全然不知?何等荒謬!」
生平第一次挨訓,何焉可沒有任何新鮮感,心下既慌又怕,也不知從何辯解;那師姐不欲善罷甘休,緩緩踱步至何焉面前,繼續咄咄逼人:「既入書院,本應謹守院規,未監督勸諫同門恪守規矩、任其擅自外出,此為其一;今貪睡晏起錯過早課,是怠于修行,亦是不敬師、不守時,此為其二!」
一旁的弟子默默垂首,悄悄朝何焉投以憐憫的眼神。
細數何焉罪責后,她盛氣凌人地發話:「劉炳!把他關進靜思室,在找到張玉之前,任何人都不許放他出來!」
說完,女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而身邊其中一名師兄臨走前瞥了眼何焉,眉心微蹙,隨后便跟上師姐腳步。
那名為劉炳的書院弟子見師兄師姐們的身影遠去,終于松了口氣,見何焉可憐兮兮地垂著頭,幽幽嘆道:「方才那位是思平師姐,山長大人最寵愛的徒兒,對院內的弟子一向非常嚴格……抱歉了師弟,師姐之命不得違抗……走吧。」
何焉說不出話,此刻正努力保持冷靜,不斷回想昨日深夜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細細捋清每個環節。
五師兄離開后便發生接連怪事,之后被詭異的白色靈魂引領至樹林深處,發現那具遭割喉的尸體……隨后有人襲擊了他;可當他再次睜眼,人卻待在房間里,并且從其他人的反應看來,顯然無人知曉他昨晚偷偷外出的事。
若是昨夜經歷的一切屬實,五師兄人目前應還在樹林深處……以一具尸首的狀態。
光是這么想想,何焉都感到無比荒唐:師兄怎么可能會有事?這其中必然有什么差錯,或是師兄仍有尚未告訴他的秘密,眼下無論如何,他絕不能吐出實情,若真教書院的人發現尸體,事情定會更加難以收拾。
他默默跟在劉炳身后,暗忖這靜思室應是懲罰弟子所用,內心不由得感到畏懼,腦中設想出一幅無數刑具陳列的畫面,陰暗不見天日,興許踏進屋里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待行至靜思室門口,何焉鼓起勇氣推開大門,驚訝地發現里面只有一床簡陋的草席與薄被,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四面磚墻建得嚴實,邊上連扇小窗口都沒有,一但關上大門,屋子便頓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劉炳深知靜思室的厲害,在門前猶豫許久,忍不住多勸何焉幾句:「師弟,你要是知道張玉下落,就趕緊老實交代吧!這地方待得久了可是會瘋的,思平師姐說到做到,一天找不著人,你就一天不能出來啊!」
何焉聞言僅是搖頭,走到草蓆邊坐下后便不再說話;劉炳見狀嘆了口氣,慢慢關上大門,屋里最后一絲亮光也隨著落鎖的聲響徹底消失。
隨著劉炳腳步聲遠去,狹小的室內一片死寂,何焉試著在這銅墻鐵壁般的牢籠里尋找一線生機,可摸索好一陣子,只是更加篤定無法輕易脫困的事實。
該怎么辦才好?
原本只是想混進仙家書院,學個隨便什么都好的法術,順便探探里頭有何玄機,誰知卻淪落如此境地,一切都始料未及。
也許方才應該打昏劉炳直接逃走。但他不清楚書院底細,貿然行事后果難料,再加上師兄行蹤不明……說到底,對于那具尸體究竟是不是玉蒼朮本人,何焉完全沒有信心。
腦袋一刻不停地轉,卻怎么也想不出好辦法,他索性倒在草蓆上發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