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君乘和陸庭越兩人才走進來,見獄卒對著殘羹冷炙發愁,不由停了腳步。
獄卒放下手里的東西,忙招呼著:“侯爺,二少,什么風把您二位爺招呼過來了?”
陸庭越瞥一眼那些飯菜,便認得這可不是尋常囚犯該有的,可又一口未動地拿出來,皺著眉頭,伸手拍了拍獄卒:“難為你們當差的。”
兩個獄卒的手中已經被塞進一個沉甸甸的東西,手稍微一掂量就知道里面的銀子分量不輕:“有二位公子的體恤,什么難處都是福氣。二位爺自便就好。”
青堯跟在謝君乘后面,接過鑰匙先往里走。陸庭越已經坐下來和幾人談笑風生。若是謝君乘看上的人,他不會再多靠近,更何況還是個這么可怕的角色。
陸庭越心里掂量,女子還是那些小娘子溫婉賢淑的好,任她什么天人之姿碰上這樣的手段和主意,滿身是刺,多看幾眼都覺得扎手。
兩邊的鐵柵欄凝著經年血繡,只是一陣腳步聲就能驚起一點斑駁脫落,北風卷著細微的氣息略過鼻尖,讓謝君乘忽而腳下一頓,呼吸沉重。
十三年前,他
江瀾唇角微揚,混不在意地說:“我藏的東西可多了,說出來,侯爺信嗎?”
“你盡管說,我自有斟酌。”
“這可不公平。”
謝君乘知道她又想把人繞走,意味深長地瞇著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一遍,嘲諷道:“你跟我,談公平?”
江瀾眸若寒冰,微弱的氣息絲絲縷縷地撓得人不自在,“侯爺若覺得談不了,殺了我便是。但走到如今,侯爺不想殺吧?”
“嘴上說著投誠,求生,又處處保留,可你知我,用我又防我。”謝君乘的手驀地收緊,鐐銬落在他的虎口處,鎖鏈叮當作響,好像在回聲中嘲笑他,“我該信我親眼所見,還是該信你真假摻半的誠意?你把命交我手里,又拿我當瞎了眼的傀儡,這可不是歸順該有的低頭姿態。”
“當傀儡的那個顯然是我。”江瀾微垂眸,眼中的悲戚一閃而過,接著道:“我猜,侯爺想問明白的親眼所見,怕是多得自己都不知道從何問起。不如我先替你挑一個。”
繁重的鐐銬如今正被謝君乘托起來,她突然在他掌心的溫熱里感覺到一絲如釋重負。
謝君乘舒展眉頭,一副洗耳恭聽的神色。
“比如,我除你之外還用了誰?那日陰差陽錯地拉我一把的人可不少,包括皇上,個個都在你的懷疑中,可你又無法直接下手查,這感覺不好受。不過,侯爺如今也明白一點,就是從這么大的案子全身而退之后,你那日又三言兩語化解了僵局,自己倒容易落入別人的推敲里,現在得回到混賬的身份。而我這個禍害,正好是個很合適的選擇,侯爺,我這般姿態,夠低嗎?”
謝君乘一哂:“李魏榮教你這么多,就沒教會你低姿態的時候不要去揭別人的心事嗎?這叫挑釁。”
“這難處正好是我可以解決的,該歸于誠意。”江瀾聞到他身上散開的熏香,又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壓著聲音說:“出京城之前,我找過劉昆,讓他推你出來。侯爺知道的,那種情況下,他做不到就死路一條。李魏榮可比不得寫折子的各位大人,他是進了絕路的瘋狗。李魏榮不死,劉昆不得安枕。我的誠意如何?與侯爺的誠意不夠相比,也算扯平了。”
謝君乘松開手,往后仰了仰頭,玩世不恭地說:“我可不是日日都來這鬼地方看人,誠意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