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墨連著三天都是跑著放學的。
出校門右轉,穿過兩條堆著垃圾桶的小巷,再繞到菜市場后門——這是林墨找到的近路,能躲開張磊他們。我背著兩個人的書包,帆布帶子勒得肩膀生疼,林墨攥著他那支缺角的鋼筆,一路不說話,像只受驚的小獸。
第四天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的鈴剛響,教室后門就被踹開了。
張磊帶著寸頭和一個染綠毛的男生堵在門口,校服上的“青竹”兩個字被夕陽照得刺眼?!芭芡彀?,”張磊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糖棍指著我們,“以為躲得過?”
全班瞬間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的聲音。我把林墨往身后拉了拉,悄悄把校服下擺系在腰上——這是我打架的習慣,怕被人拽住衣服。
“要多少?”我問。兜里的十塊錢早就花完了,昨天午飯還是林墨分我的半塊饅頭。
張磊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多,一人五十,一周一交。”
“沒有?!蔽叶⒅难劬?,盡量讓自已的聲音不發顫。
“沒有?”張磊的目光掃過林墨,“他有啊?!?/p>
林墨的臉“唰”地白了,手死死按住書包,指節都泛青了。我往前走了一步,擋住張磊的視線:“他也沒有?!?/p>
“操,給臉不要臉是吧?”張磊揮拳就打過來。我早有準備,側身躲開,順手抄起桌上的鐵皮鉛筆盒,砸在他胳膊上。“砰”的一聲悶響,張磊疼得齜牙咧嘴。
寸頭和綠毛立刻圍上來,一個拽我頭發,一個踹我膝蓋。我被拽得往后仰,卻在倒下前,一腳踹在寸頭的肚子上,他疼得弓起身子,像只煮熟的蝦米。
混亂里,林墨突然抓起他的鋼筆,朝著綠毛的手背扎過去。
那一下又快又準,綠毛“嗷”地叫起來,手背上立刻滲出血珠。他顯然沒料到這瘦豆芽敢還手,愣了一下,我趁機拉著林墨沖出了教室。
“追!給我往死里打!”張磊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蕩。
我們一口氣跑到教學樓天臺,我反手鎖上門,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氣。林墨蹲在地上,把那支沾了血的鋼筆扔在一邊,抱著頭:“我不是故意的……我媽說不能打架……”
我撿起鋼筆,發現筆尖彎了點,但沒斷。用校服下擺擦去血漬,遞回給他:“沒事,是他們先動手的。”
天臺角落里堆著廢棄的課桌椅,墻面上記是歪歪扭扭的涂鴉,風從鐵絲網鉆進來,帶著股鐵銹味。陰影里突然傳來個懶洋洋的聲音:“吵死了,拆家呢?”
一個高壯的男生從課桌上跳下來,左眉有道疤,校服外套系在腰上,露出結實的胳膊。他手里拎著根鋼管,比張磊那根還粗,是從廢棄推車上卸下來的。
“趙峰?”林墨的聲音帶著點怯。
我認出他——隔壁(4)班的,據說小學時就敢跟高年級的打架,是老師辦公室的???。
趙峰瞥了我們一眼,又看向天臺門:“被青竹社追?”
我沒說話,握緊了拳頭。
趙峰嗤笑一聲,把鋼管往地上一戳:“張磊那慫貨,也就敢欺負你們這種小個子。”他走到天臺邊緣,指著樓下的操場,“上周他堵我要錢,被我按在單杠上,臉都擦破了?!?/p>
林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鏡片后的眼珠像兩顆圓溜溜的玻璃球。
就在這時,天臺門被“砰砰”砸響,張磊的罵聲傳進來:“李默!林墨!有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