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一熱,猛地站起來撞開他的胳膊。碎鏡片“當啷”掉在地上,我擋在林墨身前,后背挺得筆直:“他欠你多少?我賠。”
張磊愣了愣,笑出聲,糖棍戳在我胸口:“新來的?挺能打抱不平啊。知道我是誰不?青竹社的——”
他拳頭揮過來的時侯,我拽著林墨往教室后排退。拳頭擦著我耳根過去,砸在黑板上,粉筆灰簌簌往下掉。寸頭抄起掃帚,我順手抄起桌上的鐵皮鉛筆盒,“砰”地砸在他手背上。
“操!”寸頭疼得罵娘,掃帚掉在地上。
混亂里,林墨突然抓起他的鋼筆,朝著撲過來的黃毛手背扎過去。那一下又快又狠,黃毛“嗷”地叫起來,手背上立刻滲出血珠。
“跑!”我拽著林墨沖出教室,身后張磊的怒吼快把走廊掀了:“給我站住!”
我們一口氣跑到教學樓后的鍋爐房,我反手鎖上門,靠在記是鐵銹的門板上喘氣。林墨蹲在地上,把那些碎鏡片一片一片撿進鉛筆盒,動作慢得像在讓什么精密活兒。
“別撿了。”我從書包里摸出顆草莓糖——臨走時妹妹硬塞給我的,糖紙皺巴巴的,“我賠你一副新的。”
林墨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這是我媽……用加班費買的。”
我的手僵在半空。這才注意到,他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邊,書包帶子打了個難看的結,連那支鋼筆的筆帽都缺了個角。
上課鈴響了,林墨把碎鏡片小心翼翼地放進鉛筆盒底層,又從兜里掏出塊橡皮,一點一點擦著褲腿上的灰。我看著他低頭擦灰的樣子,突然把草莓糖塞進他手里。
“放學我等你。”我說,聲音比剛才軟了點,“我送你回家。”
林墨抬起頭,沒戴眼鏡的眼睛霧蒙蒙的,卻直勾勾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他剝開糖紙,把草莓糖放進嘴里,含混地“嗯”了一聲。
放學時,我果然等在教室門口。林墨背著書包,鉛筆盒被他緊緊抱在懷里,像揣著什么稀世珍寶。我們并肩走出校門,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穿過賣冰棍的小攤,繞過堆著垃圾桶的小巷。
我當時不知道,這副碎鏡片會像塊楔子,把我和這個瘦弱的通桌釘在一起。更不知道,多年后在邊境雪山里,那個用鋼筆破解敵人密碼的林墨,總會在開戰前摸出塊磨得發亮的草莓糖紙——那是我們兄弟情誼開始的地方。
此刻我只知道,兜里的十塊錢雖然不夠賠眼鏡,但至少能買兩根冰棍。走在旁邊的林墨含著糖,嘴角悄悄翹了個微小的弧度,像雨后初晴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