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宋瑤親昵地叫他“阿默”,林晚的心口都會傳來一陣刺痛。她知道,宋瑤是他奶奶的救命恩人,是他這十年來唯一的陪伴。而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打破這一切呢?她曾是他最愛的人,也曾是他最恨的人。現在,她又算什么?
會議結束后,林晚準備離開,卻被陳默的助理攔住。
“林設計師,陳總說有幾個設計上的細節,想和您單獨聊一下。”助理面無表情地說。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這只是個借口。他想和她談的,絕不是工作。她看向不遠處的陳默,他正背對著她,和幾個高管低聲交談著,仿佛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好。”
她知道,有些話,無論多難,她們都必須要說清楚。這場遲到了十年的對話,終將到來。
助理將林晚帶到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輕輕敲了敲,得到一聲低沉的“請進”后,便側身讓她進去,自己則安靜地退下,并帶上了門。
這里是陳默的辦公室,位于大廈的最高層。
空間大得驚人,幾乎是林晚自己那套小公寓的兩倍。一面是占據了整面墻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上海繁華璀璨的夜景,仿佛整個城市都被他踩在腳下。裝修是極簡的冷色調,黑白構成了空間的主體,昂貴的陳設,每一件都透著不容置喙的權力和疏離感。
這里沒有一絲煙火氣,更像一個精心設計的、冰冷的牢籠。
陳默沒有坐在那張巨大辦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身影被城市的萬家燈火映襯得有些孤單。
“坐吧。”他沒有回頭,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有些遙遠。
林晚沒有動,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有的語言在十年沉重的真相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許久的沉默后,還是陳默先轉過身來。他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了會議室里的銳利,只剩下一種深沉的、化不開的疲憊。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回來。”他說。
林晚的嘴唇動了動,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強忍著淚水,聲音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陳默,對不起。”
這句道歉,她欠了他十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哽咽著,視線變得模糊,“我恨了你十年,罵了你十年……我真傻,我怎么能那么傻……”
她以為他會說“沒關系”,或者說“都過去了”。
但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懷念,還有一絲自嘲的苦澀。
“不怪你。”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當年我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換了誰,都會恨我。”
他的平靜,比任何激烈的反應都更讓林晚心痛。那意味著,這十年來,他早已習慣了獨自一人吞下所有的苦。
“奶奶她……還好嗎?”林晚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
陳默的目光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奶奶三年前走了。”他的聲音很輕,像一陣風,“走的時候很安詳。手術很成功,她多活了七年,看到了我……有今天。”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她到最后都還念叨,說對不起一個眼睛很亮、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的姑娘,是她拖累了人家。”陳默抬起眼,看向她,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悲傷,“林晚,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眼淚終于決堤,順著林晚的臉頰無聲地滑落。原來,那位佝僂著背的老人,一直都記得她。
“那你呢?”她擦掉眼淚,固執地看著他,“這十年,你又是怎么過的?為宋家工作十年……還清那筆錢了嗎?”
陳默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走到辦公桌旁,從一個上了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東西,走過來,遞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