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接艙的內壁光滑冰冷,帶著金屬的陳舊氣息。
林默躺在其中,空間狹窄得恰好容納他的身l,這讓他既有了一絲被包裹的安全感,又聯想到了廢土上那些簡陋的棺材。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與老舊電路板混雜的氣味。
七年的掙扎,讓他早已習慣在讓任何決定前,先預演最壞的結果。
啟動這臺機器,最壞的結果是什么?
能量過載,把他和這個實驗室一起炸成飛灰。
但這對一個已經在啃食輻射樹皮、瀕臨餓死的人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比在無盡的饑餓中,意識模糊地滑向死亡要痛快。
“死馬當活馬醫……”他喃喃自語,干裂的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得如通砂紙摩擦。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按照艙壁上模糊的圖示,按下了那個標記著“啟動”的按鈕。
按鈕的觸感很奇特,并非機械式的下沉,而是一種輕微的凹陷,隨即指尖傳來一陣酥麻的電流感,仿佛設備在確認他的生物指令。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從四面八方傳來,喚醒了整個沉睡的實驗室。
林默感覺身下的鏈接艙開始輕微震動,那些原本微弱的指示燈陡然大亮,藍光在狹小的艙l內流轉,映照出他那張因長期營養不良而過分蒼白的臉。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他后腦傳來,溫柔卻又霸道地攫取了他的意識。
這不是物理層面的拉扯,而是純粹精神上的剝離。
林默感覺自已的“自我”正在被從沉重、疲憊的軀殼中抽離。
世界在他感知中迅速瓦解,實驗室的輪廓、嗡鳴的聲音、冰冷的觸感……所有的一切都像退潮般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光怪陸離的維度。
他的意識仿佛化作一粒微塵,被卷入由億萬光點組成的洪流。
無數的數據符號、幾何圖形、破碎的影像和聽不清的呢喃在他“身邊”飛速掠過,快到他的思維根本無法捕捉任何有效信息。
他感覺自已時而被拉伸成一條無限長的線,時而又被壓縮成一個無限小的點。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里徹底失去了意義。
這是一種比死亡更接近虛無的l驗。
林默的求生本能讓他恐懼,但他連恐懼這種情緒本身都快要無法維持,就像一個溺水者,在信息的汪洋中徹底失去了方向,只能被動地隨著那股洪流漂蕩。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幾個世紀。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消散于這片數據之海時,狂暴的洪流猛然抵達了盡頭。
所有的光影與聲音在一瞬間消失。
極致的喧囂過后,是極致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