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激戰后大勝關戰場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吳軍將士和太平軍士兵的尸體,許多的尸體殘缺不全,與殘破的旗幟、遺棄的軍械和破爛的武器夾雜在一起,層層疊疊的鋪滿了大勝關以東的道路田地,血水積滿坑洼,順著溪河流淌,緩緩匯入長江,將頭關下游的江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空氣中盡是血腥味和人體被焚燒后發出的惡臭味,許多的兩軍重傷員仍然還在尸骸中艱難的shenyin求救,吳軍的隨軍民夫也抬著擔架在血泊中不斷穿梭,盡可能的搶救重傷未死的自軍將士,還有抓捕穿著上好服色的重傷太平軍將領。而對于數量更加眾多的太平軍傷員,吳軍民夫則普遍采取無視態度,任由敵人的傷員如何痛苦呼救都置之不理,偶有勉強還能動彈的太平軍傷員抱住吳軍民夫的腿流淚求救,也被吳軍民夫馬上一腳踢開。——對于這些千里迢迢跟著吳軍來南京混飯吃的民夫來說,浪費時間去救一個重傷沒死的敵人普通士兵,遠不如抽空搜一下敵人死者的腰包實惠實在。
這一情況突然得到了改變,一個衣著光鮮的吳軍傳令兵打馬沖進了正在打掃中的大勝關戰場,舉著代表吳超越的令旗大聲喊道:“所有的隨軍民夫,都聽好了!鎮南王有令,對于長毛傷兵,不能不理,能救盡量救!每救三個長毛傷兵,以俘虜一個敵人計功!”
“鎮南王英明!鎮南王英明!”
歡呼聲在吳軍民夫人群中響起,雖然很是不理解吳超越的這道命令,然而貪圖計算為俘虜敵人的賞賜,吳軍隨軍民夫還是爭先恐后的沖向了那些沒人理會的太平軍傷兵,爭著搶著把敵人重傷員抬上擔架,抬往戰俘營請功。許多聽到了吳超越命令的太平軍傷兵則是直接哭出了聲來,紛紛虛弱的喊道:“官兵老爺,救我,我投降,只要救我一命,叫我干什么都行。”
無數太平軍傷員流著眼淚感激吳超越的仁慈命令的時候,吳超越也在自己的座船雒魏林號上頒布了第二道與太平軍俘虜有關的命令,說道:“這次抓到的長毛俘虜甄別一下,卒長以下的長毛,能動的發兩個飯團打發他們走人,不能動的包一下傷口也給兩個飯團,抬到長毛的陣前釋放。咱們也不是開善堂的,犯不著在長毛俘虜身上浪費太多糧食。”
“鎮南王,如果被我們釋放的俘虜又回了長毛軍隊怎么辦?我們不是又得浪費danyao和力氣對付他們?”隨軍幕僚周文賢小心翼翼的問道。
吳超越一聽笑了,旁邊的隨軍幕僚長戴文節也笑了,笑道:“文賢,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這正是我們鎮南王這么快就釋放長毛俘虜的目的?我們鎮南王現在不怕這些長毛俘虜重新回去給李秀成大長毛當兵,就怕他們直接就走了,不去長毛軍營里宣傳我們怎么善待長毛俘虜。”
“文節先生,你的意思是,鎮南王想讓這些長毛俘虜去替我們動搖長毛軍心?”周文賢明白了戴文節的意思。
“正是如此。”戴文節微笑點頭,說道:“李秀成麾下的長毛兵是以江南兵為主,基本上都是李秀成在江浙一帶招募的新兵,戰斗力不強又斗志不足,這樣的長毛兵如果親眼看到了我們如何善待俘虜,到了再和我們陣上交戰的時候,是否還會鐵了心的和我們死戰到底?又會不會生出情況不對就放下武器投降保命的念頭?”
周文賢終于恍然大悟,趕緊恭維吳超越的英明神武之余,又自行領悟到了另一層,忙說道:“明白了,鎮南王下令只釋放卒長以下的長毛兵這點我也明白了,能當上卒長的長毛肯定是長毛老兵,比較頑固不容易動搖。但卒長以下的肯定都是長毛在江浙強征的新兵,既最容易動搖,又戰斗力不強,就算歸了隊重新拿起武器和我們交戰,我們的將士也可以輕松對付他們。而且這些長毛兵數量眾多,放了他們既收仁慈美名,又可以減少我們無謂的糧草開支,一舉多得。”
吳超越微笑點頭,夸獎了一句周文賢的悟性,然后又眺目去看仍然還是滿地死尸的大勝關戰場,神情若有所施,盤算了片刻后,吳超越還又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說道:“文節先生,文賢,你們覺得我是不是該派一個人去和李秀成聯系了,勸他帶著江浙長毛放下武器投降?”
“現在就派使者去招降李秀成?”戴文節和周文賢都是一楞,然后戴文節趕緊說道:“鎮南王,是不是太早了?先不說李秀成大長毛號稱萬古忠義,最是頑固無比,招降他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就是現在的情況,李秀成這個大長毛也絕不可能放下武器投降啊?”
“是啊。”周文賢附和道:“李秀成麾下現在還有二十多萬長毛,雖然都是烏合之眾不難對付,但也不是輕易可以消滅的,所以對李秀成大長毛來說,他現在仍然還有一戰之力,怎么可能帶著那么多長毛放下武器投降?”
“這些我當然知道,李秀成這個大長毛現在是沒有任何可能放下武器投降。”吳超越點頭,又說道:“我就是想未雨綢繆,提前向李秀成表明我的態度,讓他知道我沒有一定要殺他的打算,也讓他知道我不想讓這么多的長毛兵白白給洪秀全陪葬,先打好伏筆,等李秀成窮途末路的時候,我們再招降他可以希望大得多。”
戴文節明白吳超越的意思,忙點頭說道:“那是可以打個鋪墊,反正我們戰俘營里有的是夠分量的長毛將領,找一個能把招降信帶到李秀成面前的長毛俘虜一點不難,成了方便以后招降,不成我們也沒有任何的損失。”
言罷,知道吳超越不喜歡親自動筆的戴文節又趕緊問是否要自己代筆,文言文和書法爛得一塌糊涂的吳超越則心血來潮,搖頭說道:“不必了,這道信我親自來寫,你們先把信使安排好,一會釋放長毛重傷員的時候順便給李秀成送過去,讓李秀成知道我們的誠意。”
戴文節應諾,又頗是陰險的問道:“鎮南王,要不要設法把消息放出去,讓洪秀全知道我們和李秀成暗中聯系?對李秀成生出疑心?”
“沒那個必要。”吳超越再次搖頭,說道:“洪秀全和李秀成沒提前跑了,就證明我們的離間計已經成功了,犯不著再畫蛇添足讓李秀成覺得我們的招降是不懷好意,這次我們單純只是招降,不玩其他的花樣。”
就這樣,遵從吳超越獨斷專行的命令,能把書信直接帶到李秀成面前的信使很快就安排好了,在第三路吳軍東征軍全面登陸南岸后,太平軍俘虜的甄別工作也隨之完成。按照吳超越的安排,能夠自己行動的太平軍基層士卒在領到了兩個加鹽飯團后當場釋放,任由他們自擇出路,同時那些受了重傷又符合釋放標準的太平軍士卒也在簡單包扎后,被吳軍民夫打著白旗抬到了太平軍的鳳臺門營地前釋放,喊話讓太平軍派人出來接收。而唯一被吳軍釋放的太平軍將領,則是懷揣吳超越親筆書信的太平軍大將洪春元之弟洪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