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僧王爺的齊天洪福,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僅有九千多人的曾國荃軍就武裝起了兩萬多流民乞丐充當輔軍,又擇優收編了一萬六千多的大清虎神營勇士,一下子把軍隊規模擴大到了近五萬人,讓曾國荃有了充足的兵力可用,也徹底扭轉了京城戰場上的兵力優劣對比,讓曾國荃軍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占據了上風。
即便如此,一個晚上只睡了兩個時辰的曾國荃仍然還是不敢有半點的掉以輕心,因為曾國荃非常清楚,一旦自軍不能迅速攻破京城,讓滿清朝廷撐到了清軍增援到來,那么目前的戰場優勢必然會再度逆轉,為了一口吃食才加入吳軍的流民乞丐馬上會做鳥獸散,爭先恐后以奴才自居的虎神營勇士也肯定會爭先恐后的倒戈相向,重新回到大清朝廷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
所以天色才剛微明,還沒等收編流民戰俘完成,曾國荃馬上就在化月廟的佛堂里召開會議,召集眾將討論攻城計劃,也在第一時間把攔截清軍援軍的重任交給了丁汝昌,要求丁汝昌不惜任何代價擊潰很有可能將在今天到來的清軍保定府和天津的兩路援軍。
比較清楚對手的實力,丁汝昌毫不猶豫的接過了任務,又說道:“保定府佟鑒和天津恒福這兩路亂黨援軍,我有把握攔得住,但是官文的主力如果到來,我可就沒有半點辦法了。所以曾九帥,我們的攻城時間可能最多只有三天,最短甚至只有兩天。”
“這點你放心,那怕是用刀砍斧頭劈,兩天之內,我也要把京城的城墻砍開!”曾國荃答應,又叮囑道:“攔截亂黨援軍的時候小心些,千萬別輕敵,事情到了這步,我們不能再出現半點差錯。”
丁汝昌應諾,曾國荃也這才轉向自己麾下的步兵將領,惡狠狠說道:“有什么攻城的辦法,盡管說吧!用不著扭扭捏捏,我們的時間不多!”
“九帥,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打滿城!”腦袋上包著紗布的吳軍猛將李臣典第一個開口,搶著說道:“如果先打外城,就算拿下了外城也得繼續攻堅打滿城,既浪費時間又浪費danyao,倒不如先打滿城,只要得手,我們就可以直搗紫禁城,一舉奠定勝局。”
“滿城城高壕深,城墻高度普遍在三丈半左右,護城河最窄的地方也在七丈左右,還每道城門都有甕城,極難攻破。”
老將倪桂還是習慣性的求穩,堅決反對李臣典的冒險輕進,說道:“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先打外城,拿下了外城我們不但可以獲得可靠的立足地,還可以在城里獲得充足的糧草補給。如此一來,就算我們不能立即拿下滿城,也可以以外城為依托,堅持到我們的援軍到來。”
“外城里能有多少糧食?”李臣典反駁,又說道:“就算我們可以刮地三尺的收集到足夠糧食,可是武器danyao怎么辦?亂黨的糧倉武庫都在滿城,只有拿下滿城,我們才有充足的糧食和danyao可用,堅持到我們的援軍到來。”
“話雖有理,可是你有把握拿下滿城嗎?滿城關系重大,亂黨的主力精銳肯定都部署在滿城戰場,我們能有多少把握迅速攻破?”
倪桂一席話問得李臣典啞口無言,普遍性格穩重的老湘軍諸將也紛紛附和,曾國荃則站在張之洞帶著人連夜趕制出來的京城沙盤前眉頭緊皺,心里比較傾向于李臣典的提議,可是又的確沒有把握迅速攻破工事最完善也肯定守衛最嚴密的北京滿城。
這時,怪事發生,巡邏斥候突然把一支綁著書信的羽箭送到了曾國荃的面前,說是剛剛在外城東安門外發現的,曾國荃疑惑的取下箭書展開細看時,卻無比的驚訝看到,箭書上用左手寫著這么一段話——南城(外城)守將是僧格林沁,所部兵馬大都參與過平定長毛戰事,有戰場經驗。北城(滿城)守將是奕譞,所部兵馬雖然裝備精良,卻基本上是從沒上過戰場的膏粱子弟。亂黨斷定你們必然先攻南城,后取北城。
曾國荃將箭書公諸于眾后,吳軍諸將當然都是同樣驚訝,無不疑惑問道:“這是誰寫的?”
“我怎么知道?”曾國荃沒好氣的反問,又轉向旁邊通宵未睡的狗頭軍師張之洞問道:“孝達,你怎么看?”
“是誰寫的并不重要。”張之洞打著呵欠說道:“重要的是,這道箭書密報的內容是否可信?”
“那你覺得是否可信?”曾國荃追問道。
又打了一個呵欠后,張之洞這才答道:“應該可信,因為滿城對于亂黨朝廷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肯定是讓最信得過的人統兵守衛,和醇親王奕譞比起來,僧格林沁還不夠格負責滿城防務。”
說罷,張之洞又補充了一句,“況且寫信的人就算是用計使詐,其目的也不過是騙我們去打最難打的滿城,增加我們的攻城難度,我們即便中計上當,在戰場上遭遇的危險也不會太大。”
“但我們如果久攻滿城不下,又浪費了攻破外城奪糧立足的時間,這次長途奔襲京城就要徹底的前功盡棄了。”
曾國荃的神情依然萬分憂慮,遲遲不敢定奪主攻方向,又盤算了片刻后,曾國荃還干脆向張之洞問道:“孝達,我們這些人里就你在京城里呆過,熟悉京城內外的情況,你說,我們應該先打滿城?還是先打外城?”
猶豫了一下,張之洞這才說道:“九帥,下官不懂軍事,但是下官如果處在你的位置上,我會堅決選擇先打滿城。”
“為什么?”曾國荃趕緊問道。
“因為滿城里的旗人現在都已經廢了。”張之洞答道:“京城有句順口溜,說的是貝勒三件寶,扳指核桃籠中鳥。北京滿城里的旗人現在已經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早就變成了一群酒囊飯袋,只知道吃喝玩樂,不知道如何上戰場拼命,一個比一個好逸惡勞,也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
“所以我敢斷定,那怕我們只攻破滿城的一道城門,整個滿城的旗人都會背上包裹跑路,不會和我們打巷戰死拼到底,我們奪占整個滿城易如反掌,遭到殊死抵抗的可能微乎其微!”
言罷,張之洞又補充了一句,“打外城卻不同,外城里的百姓窮人多,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京城亂黨只要拿銀子錢糧往百姓頭上砸,不是沒有可能招募到一些死士和我們交戰。而且外城的百姓為了保護他們的僅有家產,不但在打巷戰時可能會和我們為難,到了我們被迫在外城征糧的時候,他們更有可能和我們拼命!。”
聽完了張之洞的話,又盤算了片刻,曾國荃終于下定決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先打滿城!”
“先打滿城的朝陽門。”張之洞又提出了一個建議,說道:“可以適當佯攻東直門,減輕攻城阻力,但千萬不能打正面的德勝門和安定門,得讓滿城里的亂黨和旗人看到逃命的希望。”
曾國荃點頭,當即命令全軍移師滿城正東的朝陽門外,孤注一擲猛攻朝陽門,吳軍眾將應諾間,張之洞這才把目光轉向曾國荃面前那道箭書,暗道:“是誰寫的?如果這道箭書不是朝廷的授意,是個人行為,那么能在城墻上開弓放箭還不怕被人發現,肯定是個亂黨的重要人物,亂黨的重要人物,怎么會給我們通風報信建議我們先打滿城?他又有什么目的?”
究竟是誰從北京外城的城墻上射下了這道箭書,那怕是到了戰后,吳軍上下也沒查出半點眉目,這件事成了一個永遠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