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出了名的清官,然而不行賄不送禮能夠混到巡撫尚書的位置,閻敬銘當然也是一個玩心眼的高手,聽了吳超越提出的疑問,趙烈文還沒反應過來,閻敬銘就已經明白了吳超越的意思,問道:“吳撫臺,你擔心這是花制臺玩的花樣?”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吳超越答道:“花制臺是好人,但是他有多精明你們都知道,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使出這樣的手段并不奇怪。”
“你是說,花制臺是為了試探你,才故意讓戴文節放出風,說他病情突然加重?”閻敬銘有些驚訝,說道:“不可能吧?無緣無故的,花制臺為什么要這樣試探你?還連故意裝做病情加重的法子都使了出來?”
吳超越對這點也有些想不通,替滿清朝廷監視自己的花沙納確實有一萬個理由要試探自己的野心和用心,然而在自己沒有任何異常跡象的情況下,花沙納吃飽了撐的要鬧出這么大動靜試探自己,尤其是在花沙納目前的身體情況關系湖南政局和平叛大事的情況下。
“慰亭,這會不會是順帶?順帶試探你?”趙烈文突然說道:“假如花制臺出于某種原因和目的,需要布置病情突然加重的假象,針對另一個目的的同時,也順帶試探一下你對這件事的反應?”
“有這個可能!”吳超越醒過味來,說道:“文格,我們差點了湖南巡撫文格!花制臺這次南下平叛,為了遏制湖南官場迅速墮落的風氣,和文格沒少明爭暗斗,花制臺的病情同樣和文格的地位權勢息息相關,花制臺出于某種目的迷惑文格,假裝病情加重絕不是沒這個可能!”
“尤其現在花制臺還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扳倒文格。”趙烈文補充道:“在這個風口浪尖故意裝做病重,誘使已經和花制臺翻臉的文格出招露出破綻,乘機抓到罪證,可能性更大。”
吳超越點點頭,咬牙說道:“果然是老狐貍,一邊布局給文格下套,一邊乘機再試探試探我會不會有什么異常舉動,一箭雙雕,倒是兩不耽誤。”
“吳撫臺,這只是一種可能和猜測,我們并不能確定花制臺真的是裝做病情加重。”閻敬銘趕緊提醒,又說道:“也不排除這個可能,花制臺真的病情突然加重,又聽不進勸,所以戴文節才找到你幫忙,這也沒什么奇怪,你和花制臺關系好,除了兵權的事花制臺全聽你的,找你幫忙勸說完全合情合理。”
吳超越不吭聲,這倒不是吳超越覺得閻敬銘說得不對,而是吳超越也在擔心這點,如果花沙納是真的病情再度加重怎么辦?文官出身的蒙古人跑到湖南南部水土不服,還中了熱瘴,病情反復間突然加重也很正常,誰都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那矛盾馬上就跑出來了,如果花沙納是真的病重,吳超越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努把力爭取再進一步,那么另換一個滿蒙總督來湖廣坐鎮,那麻煩肯定不小,甚至還有可能影響起兵反清的大事。但如果花沙納是出于雙重目的而裝病,吳超越又不甘寂寞出了手,那么不但湖廣總督的官帽撈不到,吳超越以后也肯定會面臨花沙納嚴厲百倍的監視掣肘,同樣也有可能影響到起兵反清的大事。
“是按兵不動,繼續觀望形勢?還是兩害取其輕,出手爭一爭接任湖廣總督?畢竟,以花老頭的脾氣,就算這點我賭錯了,也不會公開和我翻臉。”
開始傾向于冒險賭上一把之后,吳超越便忍不住盤算起了如何爭這個湖廣總督,而要爭也簡單,,皇上也有可能看出我的真正目的,那就起了反效果了。”
關系重大的折子發出后,吳超越當然又讓趙烈文代筆,給花沙納寫了一道書信,讓花沙納知道自己的決定,力勸花沙納立即返回湖北省城治療休養,等朝廷批準自己的奏請之后,再讓自己去湖南收拾太平軍和整治那里的官場風氣。末了,趙烈文又問是否該給肅順寫一道書信,吳超越直接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肅中堂正在憋著勁要推我上位,一看折子就會知道我的意思。”
“不過嘛。”說到這,吳超越露出些苦笑,說道:“用這么瘋狂的辦法搶官位,一頓臭罵是肯定少不了啦。”
…………
肅順是否會臭罵吳超越姑且不提,單說咱們吳小買辦懇求與湖南巡撫文格互換職位的奏折送到了京城后,軍機處和柏葰等軍機大臣對穆蔭的怪叫大惑不解,疑惑問起原因時,穆蔭這才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吳超越上奏,說請皇上允許讓他和湖南巡撫文格互換職位,讓他去湖南剿匪平叛,讓花沙納可以安心回到湖北省城休養。”
聽到這話,彭蘊章、柏葰、杜翰和在場的軍機章京個個呆如木雞,也個個都把嘴巴張得接近脫臼。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后,柏葰等人齊發一聲驚叫,爭先恐后的就撲到了穆蔭面前同看奏折,而再一次經過直至靈魂的震撼之后,柏葰和杜翰都不說話,都看出了吳超越此舉的真正用意,也都明白柏中堂和穆蔭是在顧忌什么,只是不愿卷入柏葰和肅順的黨爭,所以都不做表態。穆蔭則點了點頭,很油滑的說道:“柏中堂,那以你之見,這道折子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