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花沙納嘆了一口氣,說道:“慰亭,這次你真得向駱儒齋謝罪了,因為你的好心辦壞事,駱儒齋這次應該是保不住湖南巡撫的位置了,最輕也是降級離任,改調遠離湖廣的省份為官。”
“有這么嚴重?”吳超越驚訝問道。
“慰亭,你必須記住老夫這句話。”花沙納壓低聲音,說道:“不管你和駱秉章攜手治理湖廣兩省的政績有多好,功勛有多高,朝廷都絕不會允許你們倆真的親密無間,真的變成鐵板一塊!真要是出現這種局面,朝廷里會有人連睡覺都不敢安心閉眼!”
吳超越點頭受教,虛心銘記這個自己早就懂得的道理。
“所以駱儒齋這一次,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花沙納預言道:“皇上和朝廷當然不可能同時動湖廣的一督兩撫,老夫有包庇駱秉章的嫌疑,但沒證據,朝廷沒法動。你有替駱秉章行賄的嫌疑,好在你還算聰明打了洋人的招牌送銀子,朝廷只要拿不到證據,同樣沒可能動你。”
“只是可憐了駱儒齋,私攜洋人深入內地,鬧得長沙滿城風雨,人證也被魁朕那個憨貨拿到,罪證確鑿,正好給朝廷拆散湖廣督撫搭檔摻沙子的機會,輕的話降級調任,重的話直接革職,接替他的,也肯定是血統純正的滿州旗人巡撫。”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了。”這是吳超越的心里話。
…………
一切都被花沙納料中,寶鋆與何庭桂來到湖廣查案后,雖然何庭桂一心想把吳超越拉下水,無奈卻找不到出銀子幫助同胞的英國船長卡梅倫,拿不到銀子是吳超越自掏腰包的證據,也就沒辦法硬賴到吳超越的身上。
魁朕也確實可愛,再是如實上告吳超越有行賄嫌疑,卻也承認郭嵩燾給他銀子時,說明了銀子是來源于洋人,只是因為銀錢使用不便,才被郭嵩燾在湖北巡撫衙門的帳房換成了吳超越的養廉銀子。中立派寶鋆是既不想故意整吳超越,又不敢得罪肅順,也就制止了何庭桂的糾纏不休,把吳超越送銀子的事如實上報了滿清朝廷。
反倒是駱秉章的事簡單易辦,三個洋人都承認他們是被湖南巡撫衙門的官船接到了長沙,還有無數的旁證,駱秉章想抵賴也毫無辦法,只能是老老實實的低頭認罪。
讓駱秉章欲哭無淚的還在后面,本來駱秉章還打算效仿吳超越鉆條約空子,借口是雇傭洋人為自己工作而非故意放縱洋人的內地閑游。然而欽差正使寶鋆卻十分無奈的告訴駱秉章,說那三個洋人兩個來自英國,一個是法蘭西人,都不是條約中明確規定不準任意進入內地閑游的美國人。
而滿清政府與英國人簽定的《南京條約》,還有和法蘭西人簽訂的《黃浦條約》,都明文規定了一旦發現英國人和法國人離開通商口岸深入內地,都要立即抓捕拘押,移送到就近的洋人領事館處置。所以,駱秉章沒辦法象吳超越一樣的鉆《望廈條約》的空子……
“連條約都坑我,老夫這次算是認載了。”這是駱秉章的心里話。
不止吳超越和晚清條約坑駱秉章,洋人也幫著坑,查案期間,廣州那邊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因為廣州百姓燒了洋行并洗劫了英國郵船,一度已經撤退到香港的英國艦隊再次炮轟廣州,還一口氣燒了幾千間民房以為報復。而消息傳到了京城后,咸豐大帝自然也更加把洋人恨到了骨子里。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駱秉章私攜洋人深入內地的案子自然變成了一個大案,如果不是朝廷里還有幾個人為駱秉章說話求情,咸豐大帝對駱秉章的印象也還算不錯,網開一面放了駱秉章一馬,沒有對駱秉章特別重的毒手——不然的話,吏部可是議出了把駱秉章削職為民,流放新疆吃哈密瓜的處分。
但即便如此,為了警告地方官員不得與洋人勾結交通,還有為了拆散吳超越和駱秉章這對漢人能臣的‘親密’組合,咸豐大帝還是把駱秉章降了三級,貶為知府改調山東泰安任職,湖南巡撫一職則由根正苗紅的正黃旗人文格接任。
還好,蒼天有眼,吳超越也跟著倒了些霉,鑒于吳超越為駱秉章提供洋人技術員有失察之罪,咸豐大帝又拔了吳超越剛戴回去沒幾天的雙眼花翎,還罰俸一年,同時咸豐大帝還在圣旨中明確警告吳超越,“再有勾通洋夷之事,重懲不怠!”
“最好,老子還擔心二鴉戰爭開打,你會把老子調到直隸,又逼著老子去和洋人談判。”吳超越撇嘴不屑。
再然后,很自然的,當駱秉章垂頭喪氣的離開湖南去山東上任途經武漢時,吳超越當然跑到了駱秉章的面前痛哭流涕的請罪,承認是自己一時糊涂害了駱秉章。而駱秉章內心深處雖然恨不得吳超越親手掐死,可又找不出任何話來埋怨和譴責吳超越——吳小買辦可是拿了自己的養廉銀子為駱秉章辦事,駱秉章敢罵吳超越半句,忘恩負義的大帽子可就馬上得扣在頭上。
所以,駱秉章也只能是反過來安慰眼淚汪汪的吳超越,道:“慰亭,老夫怎么能怪你?你是好心,你是完全出自一片好心好意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