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吳超越故意沒向僧格林沁知會自己的行蹤,正在河南南陽府境內剿捻的僧格林沁也知道這次恐怕又得和不順眼的小刺猬聯手了。
僧格林沁的心情十分復雜,兩年多的漫長時間并沒有沖淡那怕一丁點僧格林沁對吳超越的怨恨,如果真有什么機會,僧格林沁也絕不介意搞掉吳超越的頂戴讓吳超越家破人亡碎尸萬段!可僧格林沁又非常清楚,真要想全殲活躍于鄂皖豫三省交界處的捻軍白旗主力龔得樹部,唯一的辦法就是拋棄前嫌,與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吳超越齊心協力,如若不然,鐵定只會重蹈天津戰事的覆轍,讓機動力強悍的捻軍再度逃脫生天。
老朋友官文和河南巡撫英桂的書信也極大的左右了僧格林沁的態度,官文力勸僧格林沁不要再計較以前的事,并明白告訴僧格林沁說吳超越其實并不是什么難相處的人,此前與吳超越交惡,也完全是僧格林沁咎由自取。平捻總指揮英桂則直接要求僧格林沁全力配合吳超越作戰,尊重吳超越的建議意見,并表態說他一定會公平處事,絕不會偏袒和包庇任何人,間接給出了名傲慢自大的僧格林沁敲警鐘——英桂可也知道一些吳超越和僧格林沁之間的破事。
老朋友和名譽上司都這么說了,已經吃過苦頭的僧格林沁當然也不能不慎重考慮一下這次如何與吳超越相處,而再召集一幫心腹事討論此事時,以慶祺和哲里木為首的幾個心腹臂膀也一致建議僧格林沁汲取教訓,不要象吃錯藥一樣的只想著找吳超越的麻煩,應該利用好這個機會,借助吳超越的力量殲滅越打越強的捻軍龔得樹部。
和吳超越也打過交道的慶祺還這么說道:“王爺,其實吳超越那個小蠻子也很會做人,只要對他稍微好點,他就會投桃報李,以前載王爺和瑞侍郎對他好,他賣命殺賊的功勞就分給載王爺和瑞侍郎,勝保之前對他不錯,他就幫勝保連敗長毛奪回天津城,勝保貪功才剛把他趕走,匪首吉文元就馬上乘機逃命,勝保也因為那件事被發配新疆。我們得學載王爺和瑞侍郎,千萬不能再學勝保。”
本來就后悔之前為了一點破事和吳超越鬧得水火不容,再聽了幾個心腹的勸說,僧格林沁也徹底下定了決心,說道:“也罷,既然連你們都不在乎了,本王還能和一個黃毛小子繼續計較?這次如果真的再見面,本王讓著他點就是了,你們也多約束一下士卒,別讓下面的將士和那小蠻子的士卒生出什么沖突。”
眾將應諾,又商量起具體的聯手計劃時,很得僧格林沁信任的幕僚大書法家方玉潤提議道:“王爺,學生認為應該提早布局,盡可能的把捻匪往南趕,把他們逼迫到湖北邊境的襄陽府一帶,方便吳撫臺與之決戰,我軍則在北線設防,以逸待勞切斷捻匪退路。以吳撫臺之能,擊敗捻匪問題不大,吳撫臺能在湖廣邊境殲滅捻匪主力當然最好,捻匪倘若故技重施再度流竄,我軍也可以憑借險要斷其道路,配合吳撫臺一舉殲滅捻匪。”
對著地圖沙盤研究了片刻,僧格林沁發現方玉潤的提議確實可行,盡可能把捻軍往南面趕是得拉長戰線,攤薄兵力,但只要不惜代價的做到這點,再想殲滅捻軍龔得樹部就可以容易許多了。因為湖北與河南的交界處,湖陽店以東連綿數百里都是桐柏山脈,到處都是深山老林人煙稀少,極不利于以騎兵為作戰主力的捻軍流竄活動。
湖陽店西面的地形雖然相對比較開闊,然而只要新野一帶少有的多條南北走向河流嚴密布防,再配合以僧格林沁麾下數量眾多的騎兵馬隊機動補救,就足以徹底堵死捻軍的西竄道路,逼著捻軍只能是南下或者北逃。到時候僧王爺即便兵力有些分散,也可以靠湖北新軍打主力,前堵后追殲滅捻軍主力,屆時就算吳超越可以占去大部分的破敵之功,咱們僧王爺也照樣有干掉或者生擒匪首龔得樹的機會。
想到這點,一向寧死不吃虧的僧王爺這次也破天荒的改了一下脾氣,點頭說道:“此計可行,就這么辦吧。友石先生,替本王給吳超越寫道書信,告訴他我們的作戰計劃,讓他心里有個底,也提前做好安排準備。”
方玉潤應諾,立即提筆做書替僧格林沁給吳超越寫信,僧格林沁則先是與眾將商量了一個十分詳細的分兵驅逐圍堵的作戰計劃,然后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趕著賊匪去給別人斬首立功,這樣吃苦受罪讓別人揀便宜的事,本王還真是第一次做。”
很湊巧,僧格林沁的書信送到吳超越面前的同一天,吳超越也正好帶著湖北新軍抵達了襄陽城下,曾經與吳超越在天津并肩作戰過一段時間的湖北提督都興阿出城三十里郊迎,與吳超越互相敘舊言談甚歡,并騎回城。而再當到了宴會上交杯換盞時,僧格林沁簽名的書信也就呈到了吳超越的面前,結果吳超越一看笑了,失聲笑道:“難得,真沒想到僧王爺也有愿意讓自己吃虧的時候。”
坐在吳超越旁邊的都興阿好奇問起失笑原因,再當得知書信內容時,都興阿頓時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慰亭,還是你的面子大啊,僧王爺要是早愿意這么干,剿滅鄂豫交界這股捻匪還用得著你親自出馬?我就把捻匪收拾了!”
說罷,都興阿又忍不住向吳超越問道:“慰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天津的時候,和僧王爺鬧得差不多是不共戴天啊?這次僧王爺是吃錯藥了,怎么會心甘情愿的讓你揀這么大便宜?”
吳超越也不太明白僧格林沁突然會變得這么好說話,甚至還有些懷疑這是僧王爺布置的陷阱,沒安什么好心,但仔細一盤算又發現不太可能——僧格林沁親筆簽名的書信在自己手里,自己在襄陽府按兵不動,就算錯失戰機讓捻軍鉆出了僧格林沁的包圍圈逃出生天,封堵不力的黑鍋也是僧格林沁一個人背,不干自己屁事。僧格林沁這個計劃如果得手,對自己來說最大的危險無非就是捻軍乘勢沖入湖北腹地,但自己還有充足的預備隊隨時可以投入戰場,都興阿和多隆阿這些隊友也還算得力,還干不掉目前還只算是二流軍隊的捻軍,自己這些年真是白混了!
“難道僧王爺真改了性了?真的想和我齊心協力?”
抱著這個難解的疑問,吳超越巧妙抹開了這個話題,一邊繼續與都興阿敘舊聊天,一邊又隨口問起了捻軍的最新動向,都興阿如實回答,說捻軍這段時間主要是在南陽府地勢開闊的腹地偏東一帶活動,一度試圖攻泌陽流竄到汝寧府,結果卻被僧格林沁棋高一著搶先堵住了這個漏洞,又被攆回了南陽腹地。其后捻軍又試圖再往湖北流竄,然而也不知道是知道了吳超越親自率軍來襄陽的消息,還是被都興阿在棗陽一帶的嚴密設防嚇住,剛到鎮北河就又退回了河南,最后確認的消息則是捻軍正在賒旗店(今社旗縣)一帶流竄。
吳超越又問起捻軍龔得樹部的兵力情況時,都興阿嘆了一口氣,說道:“無法統計,只知道他們的騎兵大約有三四千人,步兵根本無法統計,官軍來了把武器一藏把頭發一辮就成了良民,官軍一走拿出武器把頭發打散就是捻子,黃河泛濫戰火摧殘流民又多,給口吃的隨隨便便就可以拉起幾千上萬人,根本沒辦法統計。”
“他們中間大部分人也是被逼的,為了不被餓死才從賊。”吳超越并不介意稍微流露一些自己對捻軍將士的同情,又說道:“只要干掉他們的骨干騎兵就行了,沒了機動靈活的騎兵,龔匪就算拉起再多的流民步兵,在地勢平坦的南陽腹地上再怎么流竄也是給我們送人頭,滅之易如反掌。”
都興阿點點頭,也知道要想肅清湖北邊境的捻軍,最好的辦法就是干掉捻軍的骨干騎兵,但都興阿也有一些擔心,說道:“慰亭,但是如何才能滅掉捻匪的騎兵?破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騎兵出擊,可你只有一個營的騎兵,我手里的騎兵數量也只有三個營一千五百左右,加起來還沒有捻匪的騎兵多,就算全派出去了,也未必能在到處都是平原的南陽腹地殲滅捻匪騎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