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是通過趙烈文手下的一個紹興師爺把消息透到吳超越面前的,雖說吳超越并不迷信紹興師爺,但是為了與大小同僚聯系方便,在滿清官員的幕府中普遍存在紹興師爺的情況下,吳超越在補強幕府人手時,還是隨手招攬了兩個紹興師爺入幕,結果倒也方便了與其他官員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聯系,左宗棠就是讓他手下的一個紹興師爺以寫信問候同鄉為名,秘密把消息捅給了趙烈文手下的紹興師爺。
紹興師爺還算講點職業道德,收到這個消息不敢怠慢,馬上就把這個重要情況報告到了吳超越和趙烈文面前,結果吳超越也當場就摔了茶杯,破口大罵道:“這個叫王勛的同知是吃錯藥了?湖北的事關他一個湖南同知屁事?狗zazhong,等著瞧!”
說罷,一時沒轉過彎的吳超越還向趙烈文問道:“惠甫,你和這個叫王勛的是不是有仇?他沒事上折子彈劾你做什么?”
趙烈文一聽苦笑了,說道:“慰亭,我連這個叫王勛的同知連見都沒見過,怎么可能和他結仇?還有,你還沒有醒過味來?一個湖南官員莫名其妙的上折子彈劾我,我和他有往日無冤,今日無仇,他的背后說沒人暗中指使,你信嗎?”
國企出身的吳超越在這方面也很有天分,細一咂摸后,吳超越很快就醒過味來,驚叫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我老師的幕后指使?”
趙烈文更加苦笑的點頭,說道:“自你來到湖北后,和你老師就一直在暗地里齷齪不斷,這次你又拒絕了給你老師軍糧,他能不恨你入骨?他是你的老師,你又是封疆大吏一方大員,彈劾你動靜當然是非同小可,繞開你直接我下手,既可以避免動靜鬧大,又可以收到敲打你的效果,繼而還可以給你扣上一個所用非人的罪名,你的老師,手段高啊。”
吳超越板著臉不吭聲了,心里也把理發匠老師恨到了極點——吳超越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能離開趙烈文的輔助,真要是讓理發匠老師把趙烈文給板倒了,吳超越等于就是直接被砍掉了一只手,還是最重要的右手!
又盤算了片刻,吳超越很快就說道:“惠甫,你放心,我馬上就給肅中堂寫信,請他在朝廷里保你,等先把你的事辦好了,我們再出手報仇雪恨。”
“多謝慰亭。”趙烈文拱手道謝,然后又說道:“但是請肅中堂直接出面保我,這點有所不妥,且不說肅中堂是否答應,以他的身份,干涉彈劾我這個六品虛銜師爺的小事,未免象是大炮打蚊子,使不上力。以我之見,你最好請其他人上折子為我開脫,然后再請肅中堂在皇上面前為我開脫,這樣才最合適。”
吳超越一想也是,以肅順現在的身份職位,干涉彈劾一個師爺的小事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也太過暴露痕跡。好在吳超越在滿清朝廷還有幾個朋友,馬上就讓其他師爺代筆,給載垣和林汝舟各寫了一道書信,求他們上折子為趙烈文開脫罪名。然后吳超越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忙又向趙烈文問道:“惠甫,這么做夠不夠?事關你的前途,我們最好是越穩妥越好。”
“多謝慰亭關心。”趙烈文又向吳超越道謝,皺眉說道:“按理來說,只要載王爺和林大人上折子,以他們的面子保住我是絕對足夠了。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朝廷會不會派什么人來湖北查辦這個案子?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事恐怕就……。”
“不怕。”吳超越安慰道:“你是否把持湖北巡撫衙門架空我,我心里最清楚,你在錢糧帳目上有沒有問題,這點我同樣清楚。唯一那條嫖妓窩娼倒是可以做點文章,我知道你在湖北寂寞,包了兩個青樓里的姑娘伺候你起居,但你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安置她們,沒讓她們住進巡撫衙門,而且你并不是在職官員,又沒有在什么守制期間,無論那條國法都治不了你的罪。”
“話雖這樣,但我就怕來查案的官員故意整我。”趙烈文還是無比的擔憂,說道:“你老師鐵了心要拿彈劾我變相整治你,如果朝廷真派什么人下來查辦我,你老師不會不考慮對這個人下手,讓查案的人鐵了心故意整我。”
吳超越一聽大笑了,笑道:“放心,說到收買查辦官員,十個老師也不是我的對手,他出多少價,我翻三倍!看那個查辦官員幫誰說話。”
知道老吳家富可敵國,用銀子都可以直接砸死曾國藩,不幸成了師生政斗犧牲品的趙烈文心中稍安,可是為了謹慎起見,趙烈文還是請吳超越動用了湖北駐京辦湖北會館這個消息渠道,替自己細心打聽彈劾折子送抵京城后的后果。吳超越一口答應,然后又馬上迫不及待的開始盤算如何出手報復,向理發匠老師討回這一箭之仇。
變故接二連三,關于趙烈文被彈劾這件事還沒更進一步的消息,一直駐守在田家鎮的湖北新軍主力又搶先送來了一個意外消息,說是退守湖口的太平軍水師腦袋進水,不老老實實守湖口還一再采用夜襲驚營戰術襲擾湘軍營地,不勝其煩的湘軍水師抓住戰機突然出擊,兩天內兩敗太平軍水師,燒毀太平軍水師兩百余條,繳獲大小船只三十五條,炮七十余門,還順勢搗毀了太平軍水師攔截湘軍水師進入鄱陽湖內湖的篾纜防線,湘軍水師成功殺進鄱陽湖內湖,太平軍水師全面退入鄱陽湖內部,任由湘軍水師自由進出鄱陽湖。
與理發匠老師的仇越結越深,湘軍又打了勝仗,理發匠老師又出了大風頭,吳超越不會高興到那里,同時吳超越還更擔心的一點是——吳超越隱約記得初中的歷史課本上說過,自己的理發匠老師兩次被太平軍揍得投水zisha,,急調劉長佑的楚勇赴鄂增援,做為總預備隊隨時救急,官文則一口答應。
禍不單行的還在后面,與官文議定了應對策略后,吳超越回到了巡撫衙門與趙烈文見面時,趙烈文馬上就滿臉苦笑的告訴吳超越,說是京城那邊終于送來了消息,確認了咸豐大帝派員查辦湖北劣幕案,也確認了咸豐大帝派來的欽差正使是湖廣道御史富阿吉,副使則是戶部主事閻敬銘。同時趙烈文還十分無奈的告訴吳超越,說是因為戰亂和黃泛區影響,消息傳遞不便,富阿吉和閻敬銘組成的查案團是走那條路來湖北,現在到了那里,目前都還無法知道具體情況。
“不知道他們目前在那里沒關系,只要知道他們是誰就行。”吳超越安慰趙烈文道:“放心,我是在京城里聽說過閻敬銘的名字,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迂腐古板,用銀子不好對付。但那個富阿吉好對付,拿銀子砸,我也能把他砸到我們這邊。”
“慰亭,恐怕沒這么容易。”趙烈文苦笑說道:“就我所知,與你老師的心腹胡林翼關系很好,還有閻敬銘,也是胡林翼的知交好友。這些情況,是我們在和湘軍聯手合作的時候知道的。”
吳超越徹底無語了,半晌才惡狠狠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朝廷真要敢處治你,我上折子辭官,和你同罪!”
趙烈文也是沉默,片刻后才向吳超越拱手說道:“得慰亭為友,烈文之幸。但不必了,烈文小有家資,此番只要能夠保住性命,大不了回家種菊讀書就是了。”
也不全是壞消息,就在吳超越和趙烈文這對無良搭檔互相勉勵鼓氣的同一時間,田家鎮重地,一個操著安徽口音的信使突然跑到了湖北新軍的門前求見,點名要見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聶士成與他見面時,信使又把一道聶士成同鄉劉銘傳的書信呈到了聶士成的面前,說是劉銘傳在收到了吳超越和聶士成聯名的招攬書信后受寵若驚,已經親自帶著他在合肥大潛山自建的團練西進來投,不日就將抵達田家鎮。
“好,我這就寫信給吳撫臺,向他告訴這個好消息。我在合肥也是久仰劉六哥大名,只是從來沒見過他,這次終于和他見面了!”
歡喜答應之余,聶士成的心里仍然還是有些疑惑,搞不懂自己在與妹夫閑談時,只是偶爾提到自己的同鄉中有個砍了地方惡霸占山為王的好漢叫劉銘傳,妹夫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揪住自己的衣領,逼著自己當場寫信替他招攬劉銘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