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問?”吳超越想都不想張口就來,“當然是忠君報國,勤政愛民,興農桑辦教育,治理地方安撫百姓,上不負君王之恩,下不負黎庶之望。”
容閎更失望了,但念在受過吳家大恩的份上,容閎還是又說道:“慰亭,那你準備辦什么教育?中學八股,還是西學科技?”
“中西并舉,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吳超越搬出了張之洞的套話,“循序漸進,先讓國人逐步接受西學與西方事務,然后再大興西學。”
容閎又點了點頭,臉上卻難掩失望之色,只是抬起酒來又喝了一口,吳超越看出他的心思,便主動問道:“純甫兄,你以你之見,我當如何興辦教育?”
看了吳超越一眼,容閎勉強打起精神,說道:“慰亭,洋人都說你是最懂西方的清國人,想必你也非常清楚,大清的科舉八股和西方的現代教育究竟有多大。大清要想國富民強,華夏要想與西方列強并肩,惟有全力學習西方的現代教育,方是正途。”
吳超越苦笑了,吳健彰和吳曉華同樣苦笑,那邊周騰虎和趙烈文也是對視了一眼,一起苦笑著心里嘀咕了一句,“書呆子。還是讀洋人書讀出來的洋書呆子。”
苦笑過后,吳超越點了點頭,說道:“純甫兄,你說的當然有道理,但你太不了解大清的國情,大清科舉路上通著官場,天下聰明人全都往科舉八股里鉆,有幾個人能夠定下心來研究西學,鉆研科技?而且就現在大清國內的西學人才數量,又有幾人能挑得起傳播西學的重任?”
“那就廢除科舉,大力引進和培養西學人才!”容閎語出驚人,道:“慰亭,你是三品大員,可以把折子直接遞進軍機處,呈獻到大清皇帝的面前,你如果能夠說服朝廷廢除科舉,全力引進和培養西學人才,興科技建工業,那么不出二十年,以大清之地大物博,資源人口,必然可以比肩于世界列強!”
噗嗤一聲,趙烈文直接把嘴里的酒給噴了出來,周騰虎忍俊不禁,吳老買辦臉色發白,吳超越則是直接苦笑道:“純甫,你是想要我的命?讓我上折子請廢科舉?你信不信,我今天遞了這道折子,明天就能被天下讀書人的口水淹死!”
與吳超越話不投機,容閎主動閉上了嘴巴,吳超越則微笑說道:“純甫兄,我知道你急,其實我比你更急,但是沒辦法,國情所在,我們急也沒用,只能慢慢來。”
吳超越的弦外之音并沒有打動容閎,難掩失望之情的容閎也不再怎么說話,最后,還是容閎曾經的同學黃勝開口,邀請容閎到他負責的吳軍武器研究實驗室里去看看,容閎才重新提起興趣,一口答應。
宴席在頗有些沉悶的氣氛中結束,吳老買辦和吳超越雖然極力邀請容閎住在自家,但已經習慣了西方生活的容閎卻堅持要去租界下榻,吳超越無奈,也只好派人護送容閎和水謙益去租界住宿,還早早就拿出銀子給容閎和水謙益支付房錢。結果容閎前腳剛走,吳老買辦馬上就對吳超越說道:“超越,和純甫打交道小心些,別因為他誤了你的前程。”
吳超越老實點頭受教,末了隨著趙烈文和周騰虎返回自軍營地時,趙烈文也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容先生雖然精通西學,但是他太不懂大清官場,又太過心急。你如果想重用他,得抓住時間和他單獨談一談,讓他知道你真正的xiong懷抱負,不然的話,就算他勉強為你所用,也只會害了他自己,進而連累到你。”
吳超越點點頭,說道:“我早就看出這點,明天先讓他看一看我的武器實驗室,讓他知道我肚子里究竟有多少西貨。然后我再專門抽時間和他談一談,讓他知道,在華夏復興這件大事上,我比他焦急百倍!”
說罷,吳超越也這才提出了一個心中疑問,向趙烈文和周騰虎問道:“惠甫,弢甫先生,你們發現沒有?和容純甫在一起那個水謙益,好象有點不對勁,說話雖然不多,但一直都在留心傾聽我們的談話,容純甫和他在一起,好象也有點惟他馬首是瞻的態度?”
“他還笑過幾次。”周騰虎接過話題,說道:“我注意到,臬臺大人你和容先生話不投機時,他笑過幾次,笑得很古怪,象是在嘲諷臬臺大人你。”
趙烈文附和,說他也發現水謙益對吳超越的態度似乎不對勁,吳超越心中納悶,卻又打破腦袋也想不起歷史上有那個名人叫水謙益。實在琢磨不透,吳超越干脆向吳大賽吩咐道:“大賽,安排個可靠的人,給我仔細調查一下這個水謙益的情況,有什么收獲,馬上報告給我。但記住,千萬不能驚動容閎和那個水謙益。”
吳超越下令調查水謙益的時候,那個神秘的水謙益也已經和容閎住進了租界里的飯店,雖說吳府下人是肆意揮霍吳超越的血汗錢給水謙益和容閎各開了一個單間,但是剛安頓下來后,水謙益卻馬上進到了容閎的房間,沖容閎微笑說道:“純甫,怎么樣,我沒說錯吧?你想指望吳超越實現你的生平所愿,完全就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容閎坐在床邊不吭聲,半晌才嘆了口氣,說道:“還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我真沒想到,在西方大名鼎鼎的吳超越,在清國竟然是這么的畏首畏尾,虛偽膽小,與清國那些腐敗愚昧的官僚毫無區別。”
“所以說,你還是跟我走吧。”水謙益微笑說道:“只有我的兄長,才能幫你實現夙愿,辦教育興工業,設立武備學校和海軍學校,改變政體和建立新制度,創造一個與西方列強比肩的新中華。你那個舊恩主的孫子做不到這點,他也不會去這么做。”
容閎又不吭聲,又過了半晌才說道:“我再考慮考慮,我也還想再觀察觀察他。如果他真的是扶不起來的阿斗,那我就跟你走。”
“隨便你,但我敢打賭,你只會對他越來越失望。”
水謙益含笑點頭,又在心里冷哼說道:“容閎,美國耶魯大學畢業的第一個華人留學生,這么難得的人才,我絕不會讓你落到超越小妖的手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