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叫虛偽?曾國藩和吳超越這對無良師生就十分完美的詮釋和展現(xiàn)了這個詞。
久別重逢時,盡管心里一百個不以為然,吳超越還是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到了曾國藩的面前,緩緩的雙膝跪下,然后嘴巴還沒張開,兩行傷心的淚水就已經十分聽指揮的奪眶而出,繼而又抱住了曾國藩的雙腿嚎啕大哭,許久都說不出一句利索的話,“老師……,學生吳超越……,見……過……,老師……。”
理發(fā)匠老師也表現(xiàn)得很完美,心里對買辦學生再是一萬個不滿和妒忌,理發(fā)匠老師還是溫柔的伸出手,慈愛的拍著買辦學生的腦袋,眼中淚花閃爍,語帶哽咽,“很好,很好,你很好,老夫沒看錯人,沒看錯你這個學生。”
聽到了這感人的對話,又聽到了曾國藩和吳超越師徒抱頭痛哭的感人畫面,旁邊的曾家兄弟和湘軍眾將無一不是鼻子發(fā)酸,還有許多人流下了淚水,無不感動于曾國藩與吳超越之間的師生情,師徒情,之前對吳超越遲遲沒來武昌上任而積累的怨氣也徹底一掃而空,對初次見面的吳超越好感大生。
實質上惡心人的表演始終沒有結束了,親手攙起了混得最好的門生后,曾國藩又關心的問起了吳超越是如何突破太平軍封鎖來到武昌府城,再當?shù)弥獏浅街粠е鴥砂俣嗳司兔半U從沌水航道前來,曾國藩還連連埋怨道:“太冒險了,你可是一省之尊,怎么能如此冒險?那沌水航道,但是沿途沒有任何城鎮(zhèn)港口可以駐住,也沒有任何朝廷官軍接應保護,長毛只需要千余賊兵便足以封鎖河面,還讓你想退都沒地方可退,你這么做,簡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吳超越當然不會說自己的兩百多隨從全是吳軍練勇的最精銳者,還攜帶有擲彈筒和手雷彈等先進武器,突破三千太平軍水師的攔截都沒有問題。吳超越只是嘴巴象抹了蜜一樣的說道:“學生也知道危險,但學生更關心恩師你的安危,恨不得長出翅膀直接飛到恩師你的身邊,助恩師一臂之力。所以盡管明知道危險,學生還是冒險來了。”
“胡鬧!”曾國藩大聲呵斥,道:“虧你還是一省巡撫,孰輕孰重都不能分辨?是你來武昌府城助我守城重要,還是湖北十府一州的安危更重要?你是湖北巡撫,到了湖北后首先要考慮如何組織湖北的官軍防范長毛流竄,不給長毛匪患繼續(xù)擴大的機會,這點你都不明白?”
義正言辭的呵斥完了,曾國藩又在心里嘀咕道:“再說了,你帶著兩百多人來這里又有什么屁用?能給我?guī)蜕鲜裁疵Γ俊?/p>
“是是是,學生錯了。”吳超越趕緊低頭認罪,萬分誠懇的說道:“學生一時糊涂,忘了恩師的諄諄教誨,學生該死,請恩師責罰。”
說罷,吳超越也在心里嘀咕道:“老師,這話可是你說的,以后你真要遇到什么危險,我如果對你見死不救,那也是你教的,按你的要求不救你。”
各懷鬼胎的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曾國藩這才命人擺下酒宴為得意門生接風洗塵,然后又給吳超越介紹一旁的湘軍將領,而聽到了胡林翼、彭玉麟、曾國荃和羅澤南等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吳超越悄悄感嘆之余,忍不住還生出了一點貪心,暗道:“可惜,如果這些人都是我的幫兇走狗就好了。”
吳超越垂涎理發(fā)匠老師的幫兇走狗,殊不知曾國藩也在眼紅吳超越從上海帶來的狗頭軍師趙烈文和打手黃大傻和曹炎忠等人——曾國藩可是早就打探明白,吳超越搶在他前面向全天下頒布的討粵賊檄就是出自趙烈文的手筆,也非常郁悶連寫道書信都狗屁不通的忤逆學生竟然能夠網(wǎng)羅到如此杰出的人才。同時吳超越的兩個得力打手黃大傻和曹炎忠在滿清軍隊中也早已是聲名顯赫,黃大傻在江陰戰(zhàn)場上發(fā)瘋一樣的三十米開槍戰(zhàn)術更是被傳為美談,曾國藩也早就巴不得自己麾下能夠有這么一名勇猛忠心的猛將,這會終于與始終站得筆直滿臉剛毅神色的黃大傻見面,曾國藩同樣也是貪念大生,“這樣的勇將,如果能歸老夫差遣就好了。”
順便說一句,曾國藩最不如門生吳超越的一點就是沒有歷史先知優(yōu)勢,所以對吳超越的未來岳父馮三保和大舅子聶士成都不怎么感興趣,壓根就不知道這兩位爺?shù)陌l(fā)展?jié)摿ζ鋵嵾h在黃大傻和曹炎忠之上。
為吳超越接風洗塵的宴會在頗為熱烈的氣氛中展開,收到消息的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武昌知府多山和守將楊定國、林天直、鮑超等人也全都趕到湘軍拜見吳超越,吳超越與他們互相見禮問候,好言慰撫,又乘機拿老師的酒菜款待了這些下屬。然而在省了一筆銀子的同時,吳超越卻又敏銳的察覺到,武昌城里不管是統(tǒng)帶綠營的楊定國還是統(tǒng)管團練的林天直,都對曾國藩表現(xiàn)得十分尊敬,話語中不乏諂媚,顯然已被曾國藩和湘軍所折服,本來就是湖南人的鮑超更是直接坐到了湘軍眾將的人群中,操著湖南鄉(xiāng)音與湘軍眾將說笑喝酒,很明顯已經和湘軍穿了一條褲子。
也是借著聚宴的機會,吳超越趕緊向李卿谷等人了解了一下武昌府城的綠營和團練情況,結果讓吳超越暗皺眉頭的是,武昌府里的綠營兵總共才有一千兩百人左右,湖北本地的練勇只有三千多人,這點力量不要說在太平軍面前處于下風了,就是在湘軍面前也不值一提,吳超越就算全部掌握了也沒多少本錢和太平軍和湘軍叫板。所以吳超越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決定在武昌戰(zhàn)事結束前暫時別打整編湖北本地軍隊的主意,讓楊定國和鮑超等二五仔盡情的吃里爬外,惟曾國藩的馬首是瞻,以免刺激到理發(fā)匠老師,影響到自己與理發(fā)匠老師目前看似親密無間的友好關系。
曾國藩也確實有壓制湖北綠營和團練的本錢,當吳超越小心翼翼的問起湘軍目前的兵力情況上,曾國藩頗得意的告訴吳超越,說湘軍在岳州大捷與光復武昌的戰(zhàn)事后,水陸兵力一度擴張至三十二個營一萬六千余人,后來雖然幾次偶遭小挫折損了一些兵馬,又在守城戰(zhàn)中損失不小,但是目前仍然還有二十二個營一萬一千人以上,且武器danyao還算充足,水師實力更是還保持在顛峰時的八成以上,足以在水面上與太平軍水師一較長短。
暗暗嘀咕了一句難怪祁寯藻和野豬皮九世這么警惕自己的理發(fā)匠老師,吳超越難免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尋思能不能借理發(fā)匠老師的手把太平軍盡快攆出武昌戰(zhàn)場,繼而把太平軍盡數(shù)驅逐出湖北,讓自己可以徹底騰出手來大展拳腳。盤算了片刻后,吳超越便試探著向理發(fā)匠老師問道:“恩師,學生雖然僥幸入城,但是卻沒有帶來一兵一卒,進了城后也只能替恩師你打點錢糧,吶喊助威。接下來武昌府城這一戰(zhàn)應該怎么打,還請恩師示下。”
“當然是堅守待援。”曾國藩想不都不想就回答道:“數(shù)日之前,楊制臺的人也和我取得了一次聯(lián)系,說楊制臺已經命令湖南巡撫駱秉章組織了一支援軍北上增援,西安將軍扎拉芬也已經率領陜甘兵馬南下到了隨州,不日便可與楊制臺會師一處,聯(lián)手來救武昌。所以我們只需要堅守不出,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現(xiàn)轉機。”
吳超越不吭聲,只是與趙烈文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憂慮。然后吳超越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曾國藩說道:“恩師,那長毛如果采取圍城打援的戰(zhàn)術怎么辦?留下部分兵力與我軍對峙,又分兵去把我們的援軍各個擊破,那該如何是好?”
“是有這個可能。”曾國藩點頭,又隨口說道:“不過沒關系,我們的援軍只要進軍謹慎,遇到長毛分兵小心應對,就算滅不了長毛分兵,也可以長時間牽制住長毛分兵,為我們這里分擔壓力。”
曾國藩的戰(zhàn)術選擇其實不算錯,湖南和陜西來的援軍就算干不過太平軍,只要小心點別被太平軍一下子直接弄死,確實可以牽制住太平軍的偏師,為武昌戰(zhàn)場這邊分擔壓力,繼而甚至可能為湘軍創(chuàng)造乘機全面反攻的戰(zhàn)機,絕對是湘軍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收獲的最好選擇。
但是,這又卻是對吳超越最不利的選擇,武昌府和湖北打得越爛,激戰(zhàn)持續(xù)的時間越長,戰(zhàn)火波及到的土地越廣大,對吳超越這個湖北巡撫就越不利!所以,吳超越的最好選擇其實和曾國藩完全相反,那就是引誘太平軍把兵力主要集中在武昌戰(zhàn)場,設計讓太平軍不要分兵去攔截清軍援軍,盡量少讓戰(zhàn)火荼毒周邊土地,這樣在太平軍退出武昌戰(zhàn)場和湖北后,吳超越這個湖北巡撫才可以在最短時間內重整湖北的軍政和民政,節(jié)約天文數(shù)字一般的錢糧開支。
引誘太平軍把兵力集中在武昌戰(zhàn)場的辦法很簡單,直接讓湘軍適當出擊就行了,適當發(fā)起幾次反擊把太平軍打疼,太平軍方面當然就不會輕易分兵了。當然,吳超越的理發(fā)匠老師不是二,這么吃虧的事當然不會去干。
“恩師,學生愚見,我們不妨考慮一下適當出擊,向長毛施加一些壓力,為我們的援軍爭取進兵的時間和機會,不知道恩師以為如何?”
果不其然,當吳超越小心翼翼的提出了這個建議后,果然遭到了曾國藩的一口拒絕,曾國藩還教訓得意門生道:“慰亭,你在軍務上雖然很有獨到之處,但你用兵還是太喜歡弄險了。現(xiàn)今敵強我弱,我軍堅守武昌府城都還憂嫌力量不足,又那能冒險出兵去和長毛交戰(zhàn),萬一出城軍隊有什么危險,我們又那來兵力堅守武昌府城?別忘了,這里可是湖北省會,你的巡撫駐治,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暗罵理發(fā)匠老師的自私自利,吳超越嘴上還得唯唯諾諾的感謝老師指點,曾國藩則不依不饒,又對吳超越教導起了正合奇勝和主客之道等兵家至理,逼著吳超越不斷點頭,也不斷感謝理發(fā)匠老師的教誨指點,明明吃了大虧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郁悶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