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爺一天不出來,我們就一天不走!”
一個年輕旗人喊出了士清和無數在場八旗滿人的心聲,卻很快就招來了滔天大禍,一隊穿著黃馬褂的衛士突然沖恭王府中沖出,提著馬鞭對著聚集的旗人連抽帶打,一邊打一邊咆哮。“滾!快滾!我們恭王爺說他不在,快給老子滾!再敢在這里蹲著,要你們狗命!滾!馬上給老子滾!”
皮鞭和皮鞋冰雹雨點般的抽在踹在士清身上臉上,卻又痛在士清心里,旁邊許多八旗滿人被打得滿地打滾,頭破血流,號哭震天,士清卻是死死把老婆兒子按在自己身下,用自己還算男人的身體承受最多的毒打,沒有哭泣,只有怒吼,“恭王爺!你對我們八旗滿人,比吳逆賊軍還不如!”
“操你娘的狗奴才,你說什么?找死!找死!”
士清的怒吼換來更多的毒打踹踢,混亂間,也不知道是那個恭王府的衛士一腳踢到了士清只有四歲的小兒子后頸上,士清的幼子連哭都來不及哭一聲,直接就腦袋一歪失去了意識,士清的老婆大哭著抱著兒子搖晃,恭王府的衛士卻把她連著孩子揪了起來,重重摔向了遠方,士清哭喊著沖向老婆孩子,后腦上卻又被重物一撞,當場失去了意識…………
士清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荒涼的空地上,躺在一群嚎啕哭泣的八旗滿人中間,身邊只有長子在哭泣落淚,老婆則抱著全身已經僵硬的小兒子坐在另一旁,頭發凌亂,神情呆滯,口中哼著哄孩子的滿州小調輕輕搖晃。士清隱約猜到了情況,也頓時嘶吼出聲,“少清,我的兒啊————!”
已經瘋了的士清老婆怎么都不肯放開小兒子的尸體,士清也沒勉強她,只是默默的陪著她的身邊,神情呆滯的不斷落淚,仿佛也已經瘋呆。旁邊的其他八旗滿人看他一家確實可憐,便紛紛過來勸慰,還有人拿出了偷藏的米糕,給士清已經餓得聲音微弱的大兒子充饑,士清卻始終一動不動,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說,就象是靈魂已經脫離了軀殼。
“又出人命了!又出人命了!”
喧嘩聲突然傳來,一個滿臉滿身是血男子也被抬到了人群中,還有人義憤的喊道:“老少爺們們,京城里的老少爺們們,你們說這天津城里還有沒有王法了?那二爺,都好的一個人啊?看到恭王爺坐轎子出門,領著大家伙上去攔轎子喊冤,你們猜怎么著?恭王爺的長隨,楞是轎子里的不是恭王爺!那二爺替我們出面,說他認識恭王爺,見過恭王爺,敢那腦袋擔保轎子里做的就是恭王爺!你們猜怎么著?恭王爺的隨從二話不說,上來就打,活生生的把那二爺當場打死了啊!這世上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恭王爺不是人!根本不想管我們的死活!”一個旗人這么喊。
“吳逆賊軍待我們都沒這么狠!”另一個八旗滿人如此喊。
“吳賊起碼還把我們當人看,給我們掙錢養家的機會!恭王爺是把我們當豬!當狗!當豬當狗對待!”
還有一個八旗滿人喊出在場眾人的心聲,也很快就引來了無數共鳴,無數的八旗滿人捶xiong頓足的后悔自己自愿離開吳軍的控制地,也有無數的八旗滿人痛恨自己的好吃懶做,沒有接受吳軍以工待賑的好心善意,一門心思只想不勞而獲,白白錯過了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說,還主動跑來清軍這邊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現在說這些話還有什么用?我們就應該幫著鎮南王的軍隊打下天津,既報了我們的仇,又幫鎮南王的軍隊疏通了海運,讓我們有更多掙錢養家的機會。”
說這話的人是一直處于呆癡狀態的士清,聲音并不大,也多少有著一些發泄的意思,然而士清并沒有想到的是,在場的八旗滿人卻頓時一片啞然,許多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還頓時充滿了異樣的色彩。而在接著,士清旁邊的一個八旗滿人,還低聲問道:“這位爺,你敢領這個頭不?”
惟二干過的力氣活就是說相聲和拉二胡,士清當然不敢領這個頭,也就沒敢搭這個腔,可士清沒有想到的是,隨著天色的越來越黑,悄悄到他面前問這問題的八旗滿人就越來越多。而到了第二天時,隨著從京城來天津的八旗滿人越來越多,士清身邊聚集的饑寒交迫的八旗滿人隊伍也越來越壯大。而終于的,在無數饑腸轆轆的八旗滿人對鬼子六和京城政變集團的憤怒叱罵聲中,始終還是有幾個不怕死的滿人站了出來,表示愿意領著在場的八旗滿人和鬼子六集團血拼到底,接應吳軍入城。
更讓士清覺得難以置信的還在后面,才又過去一天,竟然有一些天津清軍中任職的八旗滿人悄悄的找到這里,主動表示愿意幫著這些八旗滿人打開城門,迎接吳軍進城。而其中固然有一些在職的八旗滿人是因為在清軍隊伍中不得志而生出背叛之心,更多的則是因為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京城,又在天津生活艱難,想要反出清軍回到家中。而這些人,又無一例外的愿意用自己在京城的妻兒老小做保,證明自己愿意歸降吳軍的誠意。
是日深夜,心萌異志的八旗滿人悄悄討論推選返回北京與吳軍聯系的使者,士清稍一猶豫就主動站了出來,低聲說道:“我愿意去,我現在小兒子死了,婆娘瘋了,就一個大兒子還在,我可以把我的大兒子留下來給你們做人質,證明我絕對沒有背叛你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