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里,沒有誰比柏葰柏中堂對這個名詞更敏感,驚訝抬頭后,柏中堂馬上就問道:“穆中堂,你剛才說什么?湖北巡撫衙門的人,怎么著了?”
看了一眼和吳超越靠山肅順水火不容的柏葰,內(nèi)心深處同樣痛恨著吳超越的穆蔭開口答道:“魁朕奏稱,湖北巡撫吳超越派遣幕僚郭嵩燾為使,以探視被扣洋人為名到湖南岳州拜見魁朕,給魁朕送了一千兩銀子說是漢口洋人給魁朕請魁朕代為照看那三個洋人的,但銀子全是打著湖北藩庫火印的官銀。”
“還有,吳超越派去的人,話里話外也全是請魁朕放過駱秉章,不要再上表彈劾駱秉章私攜洋人深入內(nèi)地一案!魁朕覺得事情奇怪,就上了這道折子。”
穆蔭的話還沒說完,柏葰就已經(jīng)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到穆蔭面前,接過折子細看,軍機處里另外兩個軍機大臣彭蘊章和杜翰也覺得情況不對,同樣起身湊了過來共看。剩下的軍機章京雖然沒資格和軍機大臣同看折子,卻也都豎起了耳朵,傾聽這樁事關(guān)湖廣兩個巡撫的大案。
“吳超越為什么要替駱秉章送銀子?難道他們是一伙的?”
柏葰心中飛快盤算,暗道:“嗯,不是沒這個可能,記得上次官文倒臺,就是因為駱秉章和曾國藩先上聯(lián)名折子彈劾,接著吳超越又上折子補刀,主子不想看到湖廣一督兩撫水火不容,揮淚斬馬謖被迫革掉了官文?!?/p>
“上次就已經(jīng)有聯(lián)手的端倪,這次駱秉章犯案,吳超越私下賄賂拿到人證的魁朕替駱秉章求情,足以證明吳超越小蠻子和駱秉章小蠻子其實是一丘之貉,有聯(lián)手架空花沙納把持湖廣的跡象!”
“好機會??!這個機會只要把握得好,不但可以打擊肅順那個王八蛋的囂張氣焰,還可以順便敲打一下馭下無能的花沙納,報他搶走本官銀元鑄造大權(quán)的一箭之仇!”
柏葰緊張盤算的時候,彭蘊章、杜翰和穆蔭也是臉上陰晴不定,心里的想法與柏葰大同小異,全都懷疑吳超越和駱秉章有可能暗中聯(lián)手,架空官文和花沙納先后兩任滿蒙總督。而威望不夠卻心機深沉的彭蘊章甚至還看到更深的一層,暗道:“花沙納之前上折子奏請停駱秉章的職,似乎象是苦肉計啊……?湖廣的水,看來比想象中更事啊。”
這時,柏葰已然開口了,說道:“各位中堂,我認為這事看似雖然不大,其實背景十份復(fù)雜,這道折子也應(yīng)該立即呈遞御覽,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用腳指頭分析也知道柏葰是項莊舞劍、意在肅順,但彭蘊章和穆蔭并非肅順鐵桿死黨,自然不愿為了討好肅順得罪柏葰,全都點頭同意,還都十分大度把這個機會讓給了柏中堂。柏葰也不遲疑,立即就趕往養(yǎng)心殿遞牌子求見,當著肅順的面向咸豐大帝呈遞了這道驚人奏折。
“吳超越為了替駱秉章脫罪,竟然拿湖北藩庫的官銀向魁朕行賄?這……,這……,朕都不敢相信了,吳超越和駱秉章他們的關(guān)系,竟然能融洽到這個地步?”
咸豐大帝張口結(jié)舌的時候,肅順卻在心中暗暗叫苦,也不斷大罵自己大力提攜的吳超越腦袋進水,干出這樣的蠢事,還讓人拿到贓款物證。不過還算好,小心翼翼的從咸豐大帝面前討得奏折細看后,肅順稍稍松了口氣,忙說道:“皇上是否誤會了?魁朕在折子說,吳超越的幕僚給他的銀子,是漢口洋人為了請魁朕照看他們本國洋人才送的,吳超越的幕僚不過是代為轉(zhuǎn)遞。”
“朕沒誤會!”咸豐大帝沒好氣的說道:“魁朕奏稱,那一千兩銀子,全是打著湖北藩司火印的官銀,是上交國庫和給官員發(fā)放俸祿的銀子,洋人就算偶爾可以靠著貿(mào)易所得,也不可能有這么多!說這一千兩銀子和吳超越?jīng)]關(guān)系,朕和吳超越暗中聯(lián)手,已經(jīng)扳倒了對他們威壓過甚的官愛卿。這次駱秉章出了差池,吳超越又拿出銀子替駱秉章脫罪,和駱秉章互施恩惠,他們再這么繼續(xù)下去,湖廣兩省還不得徹底姓了漢啊?看來,是得考慮一下讓我們滿人加緊對湖廣的控制了。”
對肅順來說還好,沒過幾天,吳超越就主動送來書信向他報告這件事,說明白銀子其實是自己的養(yǎng)廉銀子,自己想拉駱秉章也是完全出自尊敬,不愿看到德才兼?zhèn)涞鸟槺乱虼说古_,賭咒發(fā)誓說自己與駱秉章沒有一分一文的利益往來,更沒有什么深的私交。
的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和喜愛吳超越,肅順松了口氣之余,這才又暗罵道:“臭小子,好心是好心,就是點背碰上了魁朕那個二貨,非要認死理。不過嘛,也還算好辦,起碼保住你難度不大。至于駱秉章,老子和他不是很熟,快蹬腿的老不死,也沒什么刻意籠絡(luò)的價值了。”
同一天晚上,咸豐大帝也終于下定決心要對湖廣做出重大的人事調(diào)整,起因則是咸豐大帝到某位心愛寵妃床上過夜時,做完了活塞運動還不想睡,就順便對寵妃說起了湖廣的事。而那位在玩弄權(quán)術(shù)手腕方面勝過咸豐大帝十倍的寵妃很快就提出了一個疑問,說道:“皇上,你沒覺得花制臺在這件事上也有些古怪嗎?”
“花沙納?他那里古怪了?”咸豐大帝疑惑問道。
“他上折子請求停駱秉章的職,似乎象是一條苦肉計。先故意裝出要重懲駱秉章的模樣,堵住朝廷和皇上你的嘴,然后乘機拿到查辦權(quán)力,讓朝廷找不到借口另外派人徹查。再接著呢,就算真的查出什么,他不想讓皇上你知道,皇上你能知道嗎?湖廣一督兩撫上下一心,雖水rujiao融,親密無間,但于朝廷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一語點醒夢中人,恍然大悟之余,咸豐大帝也慢慢點了點頭,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花沙納太軟,太過喜歡忍讓,駱秉章和吳超越太團結(jié),暗中勾結(jié)得太緊,必須得拆散他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