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濫的黃河不僅造成了流民滿地,還給滿清朝廷和南方各省的聯系造成了巨dama煩,其中有海路可通的東南諸省還好點,聯絡渠道基本上可以算是暢通無阻,西南和中原腹地的幾個省與京城聯系就太麻煩太麻煩了,水路有太平軍攔道,陸路有不斷變道的黃河洪水阻攔,公文奏折傳遞間耽擱時間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甚至還出現晚發公文比早發公文先行送抵京城的奇景,也因此鬧出了不少笑話。
這段時間湖北最先鬧出笑話的人竟然還是吳超越,奏報自己未雨綢繆親自率軍趕赴田家鎮布防這道折子因為路上沒被耽擱,順利送到了京城呈到咸豐大帝面前,然后還沒等咸豐大帝夸獎吳超越的用心當差,目前沒了領班軍機正有些混亂的軍機處卻又呈上了吳超越之前在路上被耽擱的一道折子,奏報湖北西北諸州府秋糧順利收割入倉百姓因此安居樂業的喜訊。
咸豐大帝又一時沒去留心折子的落款日期,便忍不住奇怪道:“這個吳愛卿,怎么上道折子也是顛三倒四,自相矛盾?剛說湖北告急百姓有倒懸之危,怎么馬上又說湖北百姓安居樂業,飽腹謳歌?這到底那道折子才是湖北的實情?”
吳超越的政敵們當然不會錯過這么好的中傷機會,至少一直就看吳超越不順眼的惠老郡王綿愉就乘機大進讒言,指責吳超越辦事不力,失職失責,連最起碼的與京城保持暢通聯絡都沒有做好,實在是無能之至。鬧了笑話的咸豐大帝也是心中有點窩火,對吳超越署理湖北巡撫后的表現益發不滿。
還好,這只是一點小事,咸豐大帝即便心有不滿也還不至于撤了吳超越的職,然而很快的,吳超越政敵們更好的機會就又來了——曾國藩彈劾忤逆門生吳超越縱容士卒毒打候補知縣李元度,以及吳超越貪功浪戰置湖北十府一州安危于不顧的這道折子,終于還是越過了黃浪滔天的黃泛區,又躲開了曾國藩派來的追兵,順利被快馬送進了京城,迅速轉遞進軍機處,還恰好被其實一直深恨著吳超越的軍機大臣穆蔭首先看到。
老師大義滅親上書彈劾門生自然是一件不小的事,看到了這道折子后,穆蔭當然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而更巧的是,穆蔭還知道新入值軍機處的文慶剛把太平軍余孽吉文元攻占沂州府的好消息送到了養心殿,咸豐大帝肯定正在震怒之中,所以穆蔭連一分鐘時間都舍不得耽擱,馬上就捧著這道折子屁顛屁顛的跑到養心殿求見。
“傳旨!山東巡撫崇恩,追剿發匪不力,致使匪患復猖,著即革職拿問,押赴京城交部議罪!著河道總督張亮基兼任山東巡撫,會同安徽巡撫袁甲三,全力圍剿發匪吉文元部!萬不可使山東發匪與安徽、江蘇發匪合流!”
在養心殿外聽到了咸豐大帝怒不可遏的吼叫聲音,穆蔭嘴角邊當然盡是笑容,然后還有一件喜事,那就是穆蔭的求見懇請得到批準后,。然而還遺憾的是,彭蘊章送來的仍然還是壞消息,剛進殿就神色慌張的說道:“皇上,大事不好,江西巡撫陳啟邁剛用六百里加急送來奏報,兵部侍郎曾國藩在鄱陽湖口吃了大敗仗,湖南團練水師幾乎被長毛水師全殲!湖南團練陸師一潰上百里,直接逃到吳城!事后曾國藩閉營不出,長毛水師橫行鄱陽湖,南昌與外界的水陸聯系,隨時都有可能被長毛徹底切斷!”
雖說早就已經習慣了聽到壞消息,但是突然聽到這么大的壞消息,咸豐大帝還是騰的站了起來,黃牙齒幾乎咬碎!然而彭蘊章卻又抹著汗水說道:“還有,陳啟邁還彈劾曾國藩敲詐地方,逼迫江西藩庫納銀二十萬兩,私設厘局,未經朝廷與江西巡撫衙門準允就在江西各條道路設立關卡,強行收取貨物厘金。除此之外,陳啟邁還彈劾……。”
“夠了!”忍無可忍的又是重重一拍偽龍案,咸豐大帝怒吼道:“朕不想再聽了!朕只想問一件事,前些天曾國藩還在屢屢上表奏捷,九江彈指可破,怎么會突然打這么大的敗仗?!屢戰屢勝的湖南團練水師,怎么會突然幾乎被長毛水師全殲?”
遠隔數千里,養心殿里的奴才們突然不可能知道真正答案,但也正因為如此,奴才們才有更大的發揮余地,綿愉就馬上跳了出來,說道:“皇上,微臣懷疑這和吳超越有關,適才曾國藩才彈劾吳超越貪功浪戰,明知道湖北水師遠不及長毛水師,為了貪占軍功堅持不等湖南團練水師回援要與長毛水師決戰。肯定是他那里吃了大敗仗,這才連累了湖南團練水師!”
“惠王爺言之有理。”柏葰也武斷的說道:“向榮也曾多次向朝廷奏報,說是水師最是難練,水師總兵吳全美操練水師一年半,方才為朝廷練出能在長江下游與長毛水師匹敵的大清長江水師。如果奴才沒有記錯的話,吳超越操練湖北水師還不到半年,如此孱弱之軍碰上長毛的虎狼水師,如何……。”
柏葰振振有辭的說一句,咸豐大帝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剛送來江西六百里加急的彭蘊章卻是越聽越糊涂,最后忍不住開口打斷道:“柏大人,且慢,柏大人,綿王爺,誰說湖北水師打敗仗了?江西陳撫臺六百里加急的最后可還有一條,彈劾曾國藩疾賢妒能,在長毛水師被湖北水師擊敗后,不肯及時出兵攔殺長毛水師敗兵,有故意貽誤戰機之嫌。”
“什么?!”
咸豐大帝和柏葰等人同時驚叫出聲,穆蔭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然后咸豐大帝這才想起叫太監把陳啟邁的六百里加急拿到面前細看,見陳啟邁發泄對曾國藩不滿的最后一條確實與彭蘊章的口頭陳述完全一致后,咸豐大帝難免更是傻眼了,疑惑說道:“看陳啟邁的口氣,吳超越在湖北象是打了勝仗啊?怎么朕還沒收到吳愛卿的紅旗報捷呢?”
這次沒人再敢彈劾吳超越的貽誤奏報了,彭蘊章也站出來替吳超越辯解道:“皇上,應該是在路上被洪水耽擱了,黃河決堤后洪水蔓延變化,時常阻隔驛道,導致西南各省的驛報經常被迫繞路進京,運氣好的沒碰上洪水可以先到京城,運氣不好的就只能一再改道,甚至還被洪水包圍耽擱更久,所以還出現過后發奏報先到京城的笑話,吳撫臺的紅旗奏捷現在還沒送到京城,很可能就和黃河泛濫有關。”
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咸豐大帝趕緊沖彭蘊章喝道:“快,快回去軍機處去侯著,如果有吳愛卿的紅旗報捷,馬上送來!”
彭蘊章連聲答應,趕緊飛奔了回去等吳超越的喜訊,咸豐大帝則興奮得直搓雙手,連聲說道:“但愿是一個大勝仗,但愿是一個大勝仗!吳愛卿已經快一年沒給朕驚喜了,希望他這次是一年不鳴,一鳴驚人!”
悄悄交換著眼色,柏葰和綿愉這次是再不敢胡亂開口自討沒趣了,而那邊翁心存卻是忍無可忍,出列雙膝跪下,朗聲說道:“皇上,微臣要彈劾吳超越!”
正在興奮中的咸豐大帝先是一楞,然后馬上就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翁心存——咸豐大帝可是很清楚老翁家和老吳家那些恩怨過節的。而翁心存卻是毫無畏懼,拱手大聲說道:“皇上,微臣知道,你一定會懷疑微臣是借機報復,但外舉不避仇,彈劾更不能避仇!微臣此番彈劾乃是就事論事,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絕非發泄個人私怨,請皇上明查!”
“那好,你說吧,你彈劾吳愛卿什么罪名?”咸豐大帝吩咐道。
“對友軍見死不救!坐視湖南團練水師被長毛水師全殲!”翁心存朗聲說道:“從陳撫臺的奏報來看,湖北水師是在上游打了勝仗,不管這個勝仗有多大,吳超越都應該乘勝追擊,或是與湖南水師匯為一股,或是及時救援身出險境的湖南水師,然而吳超越卻沒有這么做,坐視湖南水師覆滅,故意對湖南團練水師見死不救這個罪名,吳超越無論如何都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