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書信的內容毫無營養,除了敘舊和恭喜學生屢建奇功外,再有就是希望能夠早日與吳超越師徒聯手大破長毛,再剩下就是教導學生精忠報國給滿清八旗當好奴才之類的廢話。吳超越看得無趣,又見李元度沒有主動告辭的意思,就只能是隨意問道:“次青,你這次來上海采購武器,情況怎么樣了?”
“就只買到了一些美利堅國的洋槍,還有其他西洋國家的洋槍樣品。”李元度回答得很坦白,說道:“本來恩師是打算讓我采購武裝一個營的洋槍,但是租界的洋槍差不多被師兄你給買光了,剩下一點洋人也要留下自衛,所以小弟連半個營的武器都沒有買到。在這一點上,還請師兄你多多幫忙。”
聽出李元度話里的弦外之音,吳超越皺眉盤算了一下,然后才說道:“次青,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現在danyao也很緊缺,打不下無錫被迫撤回上海休整,就是因為danyao不足。這樣吧,我拿一百支美利堅國的洋槍和配套的刺刀給你,請你帶回去送給恩師,算我的一點微薄心意,請他千萬不要嫌棄。”
說罷,吳超越又趕緊補充道:“但是次青,丑話說前面,子彈我是一顆都拿不出來了,這次江陰大戰,我的子彈差不多都打光了,就算剩一點也必須留下預防萬一。”
雖然不是很滿意吳超越獻給曾國藩的弟子禮,但好歹不算是白跑一趟,所以李元度還是趕緊向吳超越道了謝,然后又提出請吳超越允許他帶來的二十名湘勇住進吳軍營地,學習洋槍的操作運用,吳超越再次一口答應。
宴席已經準備好了,可李元度還是沒有告辭意思,吳老買辦和吳超越又不好意思下令逐客,也只能是滿肚子不樂意的邀請李元度入席用飯。結果李元度倒是毫不客氣在老吳家蹭了一頓山珍海味了,可是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個不長眼的惡客后,吳老買辦卻發了脾氣,“這個叫李元度的,怎么連點眼色都不長?也不想想你才剛回來,我們祖孫有很多家里話要說,就是賴著不走?”
吳超越同樣有些不滿李元度的死皮賴臉,但是沒辦法,做了師兄就必須得有點師兄樣,所以吳超越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趕緊把吳老買辦攙進后房,與這個對自己好得無法再好的買辦祖父互敘別來之情,親手侍侯他更衣洗漱,期間也乘機提出了想把爛泥扶不上墻的劉麗川攆出上海的想法。而吳老買辦一聽走狗敢對自己的寶貝孫子呲牙,頓時也是勃然大怒,馬上就答應吳超越的要求,祖孫敘談到了半夜方散。
回到上海的吳超越其實比在前線還忙,迎來送往、安撫士卒、補充兵員、采購danyao、開發武器、辦理實業和撫恤探望陣亡士卒的家眷。各種各樣的事堆積如山,期間還得開始著手辦理以鹽代餉和自鑄銀元這兩件經濟大事,連續好幾天都是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連去和處女寡婦傅善祥聯絡感情都找不到時間和機會。
但即便這樣,不長眼的師弟李元度卻還是又跑來找了一次吳超越的麻煩——想從吳超越手里要一些手雷。手雷本來就嚴重不足的吳超越本想拒絕,可是情面難駁,不得已,吳超越也只好答應送給曾國藩一百枚手雷——當然,是黑火藥手雷,還是黃勝負責的上海兵工廠自產的手雷。baozha后產生的碎片遠沒有英國產的多。
吳超越松了口,再一次敲詐成功的李元度這才心滿意足,也順便向吳超越說道:“慰亭,順便說一件事,我打算明天就走了,我知道你忙,所以你用不著去送我,我們師兄弟以后有緣再聚。”
“你明天就走了?”吳超越隨口問道:“怎么不多留幾天?我是剛回來實在太忙,一直沒機會和你好生聚聚,多住幾天吧。我盡量抽空和你好生暢談一番。”
“多謝師兄好意,但不必了。”李元度答道:“船我已經雇好了,明天上午巳時正出發,向洋人買的武器danyao也已經裝船。請師兄在巳時前把手雷送到碼頭交給我就行了。”
“坐船?”吳超越一楞,忙問道:“你要走水路回湖南?長毛現在已經控制從九江到鎮江的江面,你的船怎么可能過得去?”
“多謝師兄關心,但小弟當然不敢走長江這條路。”李元度拱手道謝,也是隨口說道:“小弟打算走吳淞江這條水路先到蘇州,然后經過太湖到宜興登岸。然后走陸路把武器送回湖南。”
吳超越松了口氣,先是叮囑了李元度在路上一定要千萬小心,接著又答應在明天上午巳時前派人把手雷送去吳凇江碼頭交給李元度,李元度這才千恩萬謝的告辭回去準備出發。然而看著李元度離去的背影,吳超越心里卻覺得很有一些不是滋味,既不爽李元度打著曾國藩的旗號從自己手里弄走不少軍火,又更擔心一件事,心中暗道:“記得曾剃頭的湘軍好象在武器裝備方面不怎么樣,卡賓槍爛歸爛好歹也是后裝槍,子彈也是定裝彈,射速遠超過火繩槍,這要是讓曾剃頭嘗到了后裝槍的甜頭,將來大量裝備了,那太平軍不就是更難把他怎么樣了?”
擔心也沒辦法,就算吳超越反悔不送手雷和卡賓槍,人家李元度也已經在美國人那里買到了卡賓槍,所以吳超越也只好把這件事暫時拋在腦后,集中精力又去忙碌其他的事。而很湊巧的是,新拿起的一道公文,恰好就是關于吳軍練勇采購鯨魚肉的公文,看到魚字吳超越自然是馬上就想起了一個人,心里也馬上就生出了一個念頭,暗道:“她會不會還在那里?”
深藏在心中已久的思念突然浮上了心頭,攪得吳超越心中一片大亂,徹底的坐立難安。隨手在鯨魚肉的采購預算上批了一個同意后,吳超越干脆借口憋得太久,換了一身便衣,只領了吳大賽一人去吳凇江的碼頭游蕩,既散步解悶,也期盼奇跡能夠出現,讓自己能夠與那個思念已久的人再見上一面。
隨著大量的難民涌入,吳凇江碼頭的熱鬧程度早非往常可比,幾座碼頭處都是人頭涌動,想要走上碼頭都難,不得已,吳超越只能是領著吳大賽在岸邊隨意走動。而期間吳大賽也再沒象往常那樣的動不動就慫恿吳超越去逛妓院上花船,還多少有些長進的主動發表起了一些關于軍事的意見,假設上海如果發生戰事,應該在什么地方布置什么樣的防御。
注意著岸邊的大小漁船,有口無心的和吳大賽扯談著,就在快要失望的時候,朝思暮想的那個戴著斗笠的熟悉身影突然出現在了吳凇江岸邊,吳超越開始還以為自己是思念過甚看錯了,可是看到那人迅速退回到了一條帶蓬的小漁船上后,吳超越才終于確認——自己沒看錯!
激動之下,吳超越直接向那條漁船快步沖了過去,后面的吳大賽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卻也還算乖巧的大聲喊叫,只是悄悄握住了腰間的左輪槍緊緊跟上。而吳超越也還算理智,再是激動也始終沒有叫出那人的名字,只是跳上了那條小漁船,沖著蓬布蒙蓋的船艙里說道:“有沒有人?我要買魚。”
看出情況不對,吳大賽硬把吳超越拉到旁邊,用身體護住吳超越,吳超越則再次重復了剛才的問題,又過了片刻后,船艙里才終于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想買什么魚?”
“啊!這聲音是……?”
同樣對這個聲音十分熟悉的吳大賽差點沒喊出來,吳超越則心情激動難當,迫不及待的一把拉開遮蓋船艙的布簾沖了進去,然后吳超越也馬上就傻了眼睛,一把雪亮的尖刀,已經指在了吳超越的xiong膛處。同時那熟悉的聲音還低聲喝道:“別動,否則宰了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