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肅順說話這么坦白,吳超越也更坦白,點了點頭就說道:“不敢欺瞞中堂大人,確實是我爺爺的銀子。不過也請中堂大人放心,都是干凈銀子,我家在廣州開的同順洋行生意一直不錯,不用耍什么花樣也有銀子花。”
“哄鬼去吧。”肅順笑笑,說道:“回去后,叫你爺爺收斂點,盯上他的清流御史早就不是一個兩個了,如果讓這些人抓到了把柄,我和恭王爺在朝廷里也很難回護他。”
傻笑著點頭,吳超越也在心里決定是得好好規勸一下買辦爺爺,別那么竭澤而漁的大肆貪污,適當收斂點細水長流才是正道理。這時,肅順又突然問道:“你這次主動請旨進京述職,說是要向皇上當面陳述破賊之策,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吳超越一楞,有些不明白肅順為什么要這么問,然后才說道:“當然是真的,本來下官呈獻的破賊之策也可以寫成折子向皇上呈遞,但下官覺得最好是向皇上當面陳述的比較好,而且下官進京還想辦一件大事,所以就請旨進京了。”
“還想辦什么大事?”肅順有些擔心的追問,生怕吳超越是為了洋人要求修約的事而來。
到時候肯定要請肅順幫自己在咸豐大帝面前美言,吳超越倒也沒有隱瞞,很是扭捏的回答道:“下官斗膽,想來活動湖北巡撫這個職位,萬望中堂大人成全。”
“湖北巡撫?”肅順瞪大了眼睛,驚訝問道:“你真的盯上湖北巡撫這個缺?前些天景壽從上海回來,說你想當湖北巡撫,我還以為你是隨口說說。”
“中堂大人恕罪,下官當時真不是隨口說說。”吳超越誠懇答道:“下官確實想補湖北巡撫這個缺,目的嘛,當然是想再升升官,但下官更多的是為了朝廷著想,想為朝廷補強湖北官軍力量,替朝廷守住湖北,堵住長毛的西竄道路,不給賊勢繼續向西蔓延的機會。待時機成熟,再從湖北順江而下,直搗江寧,一舉攻滅朝廷主力。”
“你在上海不也一樣可以為國殺賊么?為什么一定要去湖北?”肅順疑惑問道。
“大不一樣。”吳超越搖頭,振振有辭的說道:“下官在上海辦理團練,雖然也可以直接出兵殺賊。但朝廷之兵,大半已在江蘇的江南江北兩座大營,有下官的團練不多,沒下官的團練不少,下官就算去江寧鎮江參與平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起不了決定性作用,反倒又會因為遠離上海松江,失去地方上的富商士紳錢糧支持,增加朝廷的軍費負擔,得不償失。”
“但如果讓下官去湖北辦理團練就完全不同了。”吳超越接著說道:“為了平定長毛匪患,湖廣官軍早已被抽調一空,就連周圍的河南、四川和貴州等地的官軍也基本上被調走,由朝廷直接控制的官軍力量已經薄弱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撲滅賊變和防范長毛西竄,完全只能依靠地方團練作戰,地方團練能打勝仗倒還好,可是一旦打了敗仗,局勢就會不可收拾。”
“請肅中堂想一想,在這樣情況下,如果下官能夠在湖北辦起一支類似上海團練那樣的精兵,以地方財政之力供給軍隊而不再依賴民間樂輸,那么皇上朝廷和中堂大人你是否還需要擔心湖北的地方上又生民變?是否還需要擔心長毛西竄和賊勢繼續蔓延?順江而下直搗賊巢的時候,中堂大人你是否又需要擔心下官因為軍餉錢糧掣肘,錯過破賊良機?”
覺得吳超越的話頗有道理,肅順倒是點了點頭,又疑惑問道:“聽你口氣,如果你去湖北上任,你不帶上海團練去湖北?”
“當然不帶。”吳超越答道:“下官辦的團練,是松江地方上的富商士紳捐錢捐糧組建而成,下官當然要把團練留在松江為朝廷保衛蘇南財富重地,也為朝廷在江蘇留下一支可以應急的精兵。所以下官早就想好了,如果皇上和中堂大人你給下官這個機會,下官就把上海團練留在松江,最多只帶一些舊將老兵去湖北,幫下官訓練軍隊,讓湖北新軍盡快成軍。”
“你還真舍得。”肅順笑了。
“上海團練是下官為朝廷辦的,讓他們為朝廷效力,下官有什么舍不得的?”吳超越微笑答道。
肅順又笑了笑,很是滿意吳超越對野豬皮家族的耿耿忠心,而再盤算了一下后,肅順又說道:“小家伙,別怪我潑你冷水。不錯,以你的戰功,封一個巡撫確實已經是綽綽有余,而且朝廷也有破格起用江忠源為安徽巡撫先例,同樣破格超拔你也不是多大問題。但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是你的年齡,連二十歲都不到,實在太小了。第二嘛……。”
說到這,肅順頓了一頓,這才說道:“關于湖北巡撫這個缺,皇上又改了主意,又想讓你的老師曾國藩補這個缺了。”
“皇上又改主意了?”吳超越一驚,忙問道:“不是說因為祁中堂的堅決反對,皇上收回了讓我老師補這個缺的旨意,怎么又變了?”
“因為你老師又打了勝仗。”肅順笑著說道:“九月二十九那天,你的老師兵進田家鎮,以四個營的兵力在馬嶺坳大破上萬長毛,旗開得勝斬獲頗多。你的老師紅旗報捷,主子龍顏大悅,惠王爺、花尚書和杜軍機他們乘機舊事重提,力勸皇上重用你的老師以為嘉獎,鼓勵湖南團練奮勇殺敵,平定長毛。”
“中堂大人,那皇上又怎么說?”吳超越趕緊追問道。
肅順笑笑,答道:“主子金口玉言,打下了田家鎮,把長毛徹底逐出了湖北,自會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