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慰亭看得遠。”趙烈文恍然大悟,說道:“不錯,在這事上我們不能表明態度,只能含糊行事,坐看成敗,順水推舟。”
“替我回信給老師。”吳超越吩咐道:“告訴他,除了擊針槍和苦味酸武器因為產量問題實在沒辦法以外,其他的我都盡力幫他,錢糧方面,我能幫的盡量幫,總之就是盡力就是了。”
趙烈文一口答應,然后又建議道:“慰亭,是不是盡快去一趟田家鎮,找借口把剩下四個營的湖北新軍撤回來?不然的話,田家鎮駐軍過多卻不出兵去救江西,你很難向朝廷交代啊?”
“是得抓緊辦這件事。”吳超越點頭,又哼哼著說道:“好在理由是現成的,捻軍一直在湖北北部邊境不斷騷擾,打完就跑沒完沒了,給他們來一個重的既免得咱們后方起火,又可以給朝廷一個交代。至于田家鎮,就辛苦老師給我幫忙了。”
又過得數日,吳超越身體基本痊愈的時候,官文和景壽終于從湖南回到了湖北省城,雖說官文對吳超越未經他的允許就私自派遣綠營出省作戰頗為不滿,但這種事可以心里不滿嘴上卻絕對不能說出來,所以官文還是選擇了此事不予追究,仍然還是隨著景壽前來探望了病情剛剛痊愈的吳超越。
見面后,當吳超越又提出抽調湖北新軍北上剿捻的戰術計劃時,已經被河南方面彈劾過一次以鄰為壑的官文聽了倒是十分歡喜,當即一口答應。吳超越這才把省城繼續交給官文坐鎮,乘船東進田家鎮主持防線調整,景壽則因為需要調查胡林翼授命李元度誣告趙烈文一事,也坐上了船和吳超越同行。
順水而下速度極快,僅僅只用了兩天時間,吳超越的座船就已經抵達了田家鎮碼頭,收到消息的曾國藩和仍然駐扎在此的王國才、曹炎忠等將一起到碼頭上迎接,師生重逢,少不得又流下幾行深情淚,臉皮比城墻還厚的吳超越還當眾投入了老師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與曾國藩抱頭痛哭了一把。
好不容易才在眾人的勸解下與曾國藩各自收住眼淚,吳超越剛想招呼眾人去湖北新軍的營地聚宴,不曾想胡林翼那邊卻突然大步沖到了吳超越的面前,還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吳大賽等親兵大驚拔槍時,胡林翼卻又更加意外的向吳超越雙膝跪下,雙手握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說道:“吳撫臺,你如果信不過我胡林翼,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貺生,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吳超越驚訝問道。
“景大人剛才告訴我了。”胡林翼大聲說道:“李元度是打著我的招牌向富阿吉行賄,求得富阿吉栽贓陷害趙烈文趙師爺,在富阿吉的書房里,還搜出了我寫給他的問安書信為證。景大人這次來田家鎮,就是來找我追問這件事!”
“吳撫臺,我是和富阿吉有舊,我在翰林院當編修的時候,和他交情很好,聽說是他來查辦趙烈文趙師爺,李元度說是想給你幫忙替趙師爺脫罪,是讓我替他寫了一道介紹身份和問候的書信給富阿吉。可我真不知道李元度拿著那道普通的問候書信,是去向富阿吉行賄和唆使富阿吉栽贓陷害趙師爺!”
“吳撫臺,我知道,李元度現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我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這次江西大戰,是你出兵把我救回來,我胡林翼欠你一條命!我沒其他辦法證明我自己的清白,我只能是對天發誓絕沒做過這件事,你如果信得過我,我遲早還你這條命!你如果信不過我,我馬上就死在你面前,拿命來證明我的清白!”
聽胡林翼解釋完了這么做的原因,吳超越當然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己的老師,然而很可惜,曾老師的臉皮之厚絕不在學生之下,臉不紅色不變神情自若,就好象胡林翼落到這個百口莫辨的處境真和他無關一樣。當下吳超越也只能是暗嘆了一口氣,先是奪過胡林翼手里的腰刀,然后雙手把胡林翼攙起,說道:“貺生,我如果信不過你,景大人肯定早就已經把你給抓了。你可以問問景大人,富阿吉的事發了以后,我上的淚花閃爍,同樣反抱緊了吳超越。
沒見過李鴻章的趙烈文和胡林翼等人恍然大悟的同時,認識李鴻章的曾國藩和吳大賽等人則是笑容滿面,然后吳大賽還對楊文定和景壽等人介紹起了李鴻章的身份,說李鴻章是吳超越在京任職時唯一的知己朋友,還是吳超越和楊玉茹、馮婉貞兩個媳婦之間的雙重媒人,楊文定等人恍悟之余,又見吳超越與李鴻章的友情如此深厚,倒也紛紛點頭,不再奇怪吳超越為什么要這樣捉弄李鴻章。
這時,吳超越終于想起李鴻章為什么會良心發現突然來探望自己,李鴻章則嘆了口氣,苦笑說道:“慰亭,我不是來探望你,我和我父親辦理的團練最近連打了兩個敗仗,被地方官彈劾,又斷了糧草軍餉,所以我父親就帶著我還有我們的團練一路西行,來湖北這里找你……。”
“式和也來了?!”旁邊突然竄出了曾國藩,無比驚喜的向李鴻章問道:“少荃,你父親現在在那里?為什么沒和你一起來田家鎮?”
“學生李鴻章,拜見恩師。”李鴻章一邊行禮,一邊解釋道:“回稟恩師,我父親還在從黃梅往田家鎮這邊來的路上,因為我們帶得有八百多人的安徽團練,田家鎮這里現在又是軍事重地,我父親怕引起誤會,就讓學生先來向這里的駐軍知會來意。不曾想到了這里才知道慰亭正好抵達田家鎮,所以……。”
“慰亭,少荃,你們先去帥帳聚宴。”曾國藩打斷李鴻章,武斷的說道:“式和是我的同年,情同手足,他不遠千里來投奔于我,我要親自去迎接于他!”
說罷,曾國藩直接領了一幫親兵就大步離去,還真的親自去迎侯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李鴻章見了有些傻眼,疑惑的對吳超越說道:“慰亭,我什么時候說過是來投奔恩師了?我父親是說帶著我來投奔你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吳超越暗嘆了一聲,然后才對李鴻章苦笑說道:“想必是恩師沒聽清楚吧,你父親帶得有八百多有戰場經驗的安徽團練,恩師現在又急著補充兵員,所以就聽錯了。”
“所以就聽錯了?”聽話聽音,聰明絕頂的李鴻章當然馬上就聽出了情況不對,忙低聲向吳超越問道:“慰亭,你和恩師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聰明莫過少荃,你猜對了。”吳超越苦笑著低聲答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