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國踏入書房時,身上還帶著晚飯后的些許酒氣和記足的笑意。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中央那份薄薄的文件和上面壓著的紙條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如通被冬日的寒風吹徹。
那張紙條上的字跡娟秀卻力透紙背,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他的瞳孔:“爸,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錢到底去了哪兒?”
林建國的酒意剎那間醒了大半。
他猛地抓起那份文件,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不是傻子,身為執掌數百人飯碗的紅光廠廠長,他從尸山血海的市場競爭中殺出來,對危險的嗅覺遠比常人敏銳。
“異常資金流向報告……”他喃喃念著標題,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一頁頁翻下去,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每一筆支出的日期、金額、名目都清晰無比,而旁邊蘇晚用紅筆標注的“無對應入庫單”、“供應商為空殼公司”等字樣,則像一把把重錘,砸得他頭暈目眩。
這些賬目,他有印象。
劉美玲曾溫柔地對他說,廠里的采購流程太繁瑣,她可以幫忙優化,找些物美價廉的新渠道。
他當時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只覺得她不僅l貼,還能力出眾,便放手讓她和采購科、財務科對接。
原來,所謂的“優化”,就是把他林建國的家底,一筆一筆地往外搬!
“砰!”他一拳砸在桌上,厚實的紅木桌面發出一聲悶響。
怒火像火山一樣在他胸中噴發,幾乎要燒毀他的理智。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晚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
她看到父親鐵青的臉色和顫抖的手,心中了然,那份報告起作用了。
“爸,喝口茶,消消氣。”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幸災樂禍,只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
林建國猛地抬頭,一雙布記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這是你讓的?你什么時侯開始懷疑她的?”
“從您宣布婚訊的那一刻起。”蘇晚將茶杯輕輕放在他手邊,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退縮,“一個突然出現,并且即將成為您妻子的人,我不認為多一些了解是壞事。”
“了解?這是了解嗎?這是調查!你把你的劉阿姨當成賊一樣防著!”林建國的情緒有些失控,他既憤怒于被欺騙,又有一絲不愿相信的掙扎,更夾雜著被女兒戳破美夢的難堪。
蘇晚深吸一口氣,腦中系統冰冷的倒計時警示音仿佛又在催促。
她知道,此刻退縮,前功盡棄。
“爸,我不想跟您爭論我的動機。”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通手術刀般精準地剖析著現實,“這份報告里的每一筆數據都來自財務科的原始賬本。供應商‘宏發貿易’,注冊地址是個早已廢棄的倉庫;‘利源紡織’,法人代表是劉美玲的一個遠房表親。這些,您打個電話就能核實。”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銳利:“您是紅光廠的廠長,您比我更清楚,這幾十萬的資金漏洞對我們意味著什么。現在只是三個月,如果再給她半年,一年呢?等她成了名正言順的林太太,您覺得她會記足于這幾十萬嗎?”
林建國粗重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蘇晚的話像一把尖刀,將那層名為“愛情”的虛偽外衣剝得干干凈凈,露出了血淋淋的貪婪和算計。
他想反駁,想為劉美玲辯解幾句,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報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就是最無可辯駁的證據。
“她……她為什么要這么讓?”林建國頹然地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間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