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東方的路比向北時更難走。茂密的森林遮天蔽日,藤蔓像毒蛇般纏繞在樹干上,腳下的落葉積了半尺厚,踩上去悄無聲息。莉莉和凱爾不得不時常停下來辨認方向,幸好凱爾從爺爺那里學過看樹皮的年輪——朝南的一面年輪更稀疏,這成了他們在密林里的指南針。
“聽,有聲音。”莉莉突然按住凱爾的胳膊。
一陣細碎的嗚咽從前方傳來,像孩子在哭,又像風聲穿過空洞的樹洞。兩人撥開擋路的蕨類植物,眼前出現一片沼澤:灰綠色的泥漿上漂浮著枯黃的水草,氣泡從泥底不斷冒出來,破裂時發出“啵啵”的輕響,而那嗚咽聲,正是從沼澤中央傳來的。
“羊皮卷上說,迷霧沼澤藏著‘被遺忘的守護’。”凱爾掏出卷得皺巴巴的羊皮卷,借著透過樹葉的光斑辨認,“但沒說這守護會哭啊。”
莉莉蹲下身,指尖輕觸沼澤邊緣的水洼。手心的印記突然發燙,水洼里的倒影開始扭曲,浮現出模糊的畫面:一個穿蓑衣的老人正將一塊發光的石頭按進沼澤深處,石頭周圍的泥漿沸騰著,發出和現在一樣的嗚咽。
“那是封印!”莉莉猛地站起身,“有人用力量鎮壓著沼澤里的東西,但現在封印在松動。”
話音剛落,沼澤中央的氣泡突然變得密集,一只沾著泥漿的手臂猛地從泥里伸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那些手臂像枯萎的樹枝,指甲縫里塞記了黑色的淤泥,朝著兩人的方向抓撓。
凱爾迅速將莉莉拉到身后,從帆布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小刀——那是他爺爺留下的,刀鞘上刻著和玉佩一樣的樹葉紋。“我來擋住它們,你找找封印的位置!”他說著,揮刀斬斷了一根抓過來的手臂,斷口處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霧氣。
莉莉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手心的印記。溫暖的光芒順著手臂蔓延到指尖,像根無形的引線,牽引著她的目光投向沼澤中央一棵半枯的古樹。樹干上有個凹陷的樹洞,洞里隱約閃著微光,與她記憶中水洼倒影里的石頭光芒一模一樣。
“在那棵樹上!”莉莉大喊著,踩著漂浮的斷木朝古樹跑去。泥漿里的手臂紛紛轉向她,有幾次差點抓住她的腳踝,都被她借著風之羽殘留的輕盈感躲開——自從冰封神殿之后,那枚羽毛雖變回了普通樹葉,卻讓她總能在危急時更靈活。
凱爾緊隨其后,小刀在他手中舞成一道銀光。他發現這些手臂怕光,每當陽光偶爾穿透云層,它們就會縮回泥里。“要是有火就好了!”他一邊劈砍一邊喊。
莉莉突然想起父親教過的取火技巧。她從背包里摸出兩塊燧石,又撕下衣角的布條,在古樹根部快速摩擦。火星濺在布條上,起初只是微弱的火苗,凱爾見狀立刻砍來幾根干燥的樹枝,火舌瞬間竄高,將周圍的手臂逼退了三尺。
借著火光,莉莉終于看清樹洞的模樣。洞口被厚厚的苔蘚封住,她伸手一摳,苔蘚下露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石頭上刻著樹葉印記,只是印記的光芒已經黯淡,像瀕死的燭火。
“就是它!”莉莉將手心貼上去,額頭的光暗印記與石頭上的圖案重合。溫暖的力量順著手臂注入石頭,原本黯淡的印記漸漸亮起,沼澤里的嗚咽聲變得凄厲,那些手臂開始瘋狂地拍打水面,卻怎么也靠近不了古樹。
“快看!”凱爾指著沼澤深處。隨著石頭光芒越來越亮,泥漿下浮現出無數透明的影子,它們穿著破舊的盔甲,手持生銹的長矛,像是古代的士兵。當光芒達到頂峰時,影子們突然齊齊舉起長矛,朝著沼澤中心刺去,黑色的霧氣從泥底噴涌而出,在空中掙扎了幾下,最終消散在火光里。
沼澤平靜了。泥漿不再冒泡,那些手臂縮回水底,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隱約能聞到泥土的腥甜。莉莉取下那塊石頭,它已經變得通l瑩白,像塊溫潤的玉,與冰封神殿的風之羽不通,這塊石頭沉甸甸的,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微弱的震動,像是有心跳。
“羊皮卷上的標記,這里亮起來了。”凱爾指著羊皮卷,東方的“迷霧沼澤”四個字正散發著和石頭一樣的白光。他突然想起什么,從脖子上解下一個小袋子,里面裝著半塊干硬的餅,“我爺爺說,遇到守護之地,要留下點吃的謝禮。”
莉莉笑著把餅掰成兩半,一半放在樹洞里,一半遞給凱爾。兩人坐在古樹旁啃餅時,樹洞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一只通l雪白的小狐貍探出頭,叼起餅跑回了深處。它的尾巴尖有一撮紅色的毛,像沾了點火星。
“看來是這里的守護者收下了。”莉莉望著小狐貍消失的方向,手心的印記輕輕發燙,像是在回應某種共鳴。
離開沼澤前,他們在古樹的樹干上刻下了一枚樹葉印記,旁邊加了個小小的刀痕——那是凱爾的記號,代表“我們來過,危險已除”。陽光終于徹底穿透云層,照亮了前方的路,森林里的霧氣開始散去,隱約能看到遠處的村莊炊煙。
“下一個是西方的火焰山脈。”凱爾將羊皮卷折好放回包里,草帽被樹枝勾破了個洞,露出他眼里閃爍的光,“據說那里的火山里住著會吐火的怪獸呢。”
莉莉握緊手中的白石,感受著里面微弱的震動。她知道,這只是旅程的一部分,而那些散落在世界各處的守護印記,正在等待著被重新喚醒。遠方的風穿過樹林,帶來了火焰山脈的氣息,像一股灼熱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