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么一句又嘆口氣。但聽起來不是憂愁,而是感慨。
如今這李云心還是半年之前的模樣。半年之前是春末,如今卻已是深秋了。眉眼未變,可氣質(zhì)大變。
他如今立身在夜空中,腳踏祥云、身披白袍、手中提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氣質(zhì)從容鎮(zhèn)定,面對一群可怕的妖魔侃侃而談。偏那些妖魔當(dāng)中,有龍子,有從前的仇敵,有皇帝變化來的鬼修,更有許許多多勢力盤根錯節(jié)、與另外某些妖王妖將牽連不清的各方頭領(lǐng)。
然而這些人如今都在靜聽他說話。也許有人并不情愿、也許有人有頗多怨言。但竟都是不敢言語的模樣。“統(tǒng)御”二字,其實(shí)做到這里便已足夠了。
……短短半年而已。
陰影中的人便抬頭往天空上看了看。
之前妖魔與修士爭斗,激蕩起了漫天的濃云。而后這里被圈禁氣機(jī)大變、濃云也不消散。但到這時(shí)候禁制消失、地上又燃起熊熊的火焰,云便慢慢散了,露出其后的圓月來。
可天上仍有玄光尚未完全褪去,那玄光便將圓月籠成淡淡的藍(lán)色,看著很是陰森恐怖。
偏偏這人抬頭看的時(shí)候,眼中卻似乎盛滿柔情……或許還有一絲傷感、悔恨。他瞧了這藍(lán)色的月兒一會兒,再嘆:“如果你瞧見了……也是該開心的。”
這話音一落,便聽到細(xì)聲細(xì)氣的聲音:“嘻……這么思念她……怎么當(dāng)初還做那種事?噫!男人!啊呀呀……他好威風(fēng)……啊呀!該封給我個神位的!”
那人便往身邊瞧了瞧。正看見一只三花貓翹著尾巴在落葉上走來走去,瞇起一雙眼睛,也往十里之外看。
他皺眉:“你該跟在他身邊。”
三花貓又轉(zhuǎn)一圈、伏下了身子:“啊呀,使不得……啊,他眼下可懷疑我……嘻嘻,又不曉得該怎么辦!哼……唉。不不不……我要找人去……啊呀,我記得我丟了東西的……哎呀呀,是什么?!”
她邊說邊開始打滾。
那人便不理會她了。再多看李云心一眼、轉(zhuǎn)身欲走。
可就在這一眼的功夫、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那十里之外的李云心也往這邊掃了一下子,目光略停留了一息的功夫。男人本想躲閃,可避之不及。索性仰了頭與他對視——但李云心的目光已移開。
男人不曉得他方才是的確在往這里看,還是在說話的時(shí)候掃視群妖,在某個妖魔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視線而已。
在煞君與男子的心中生出“他要做什么”這個疑問之后,李云心就略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抬眼環(huán)視群妖,放低了聲音。
“很多人身處歷史的轉(zhuǎn)折點(diǎn)中卻不自知。非要等許多年之后事過境遷才幡然醒悟感慨,嘆息自己當(dāng)初怎么沒有將機(jī)會牢牢把握。”李云心忽然轉(zhuǎn)了話風(fēng),緩緩說出這么幾句、頓了頓,似是要叫諸人加深印象。而后才道,“我如今把大家留在這里,就是為了叫大家不留這樣的遺憾。”
他抬手指了指那些被他的眼神留下來、如今一頭霧水的群妖:“你們正在見證小妖保的誕生。恭喜你們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
幾個大妖魔面面相覷。劉公贊與山雞從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笑。那些修為低微的妖魔更發(fā)懵,不曉得“小妖邪”是個新的罵人的花樣兒,還是這李云心在用什么肉麻的叫法開人的玩笑。
但終究曉得——依照過往的經(jīng)驗(yàn)——大妖魔找自己去、笑瞇瞇地叫自己做什么事,多半沒有好事。輕則搭上洞府供奉,重則沒了性命。
便有個眼下在這群妖魔中修為最高的、勉強(qiáng)算是得道真人境界的妖王壯了膽子、抱拳告了個罪道:“龍王在上……龍王的美意咱們都曉得。但咱們這些……沒什么本領(lǐng),都是未見過世面的粗鄙之輩。如今幸得一條性命,已是萬分感激龍王的寬容了。但只怕……不堪為龍王驅(qū)策、也無大用……”
李云心和藹又慈祥地笑起來,打斷他的話:“正是需要你們這些高不成、低不就,沒什么本事的。要不然,怎么叫小妖魔保護(hù)協(xié)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