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經晚了些——蘇生面目全非,衣物盡毀。體表翻卷起大片大片皮肉來,甚至有的綻開的創口還在冒著青煙。口中出氣多進氣少,眼見著就不活了。
卓幕遮便皺眉,嘆氣:“唉。你如今已是圣人了。怎么還受不得他氣?罷了,這便搜了魂去吧。”
說了這話往袖中一摸,便取出一柄小劍來。
然而這小劍這叫李云心輕輕地咦了一聲。
他見過不少修行者的飛劍。但總地來說,模樣都沒什么太過特別之處。有寶氣燦然的,有古拙樸素的。可瞧著都曉得并非凡品,乃是神兵。然而卓幕遮這劍,就太奇怪了。
竟是一柄銹劍。巴掌長短,一指粗細。通體黃褐,凹凸不平。不止銹,還似乎是銹了許久許久。這種東西丟在市井間的路邊,除了孩童是絕對不會有旁人正眼瞧的……卻被拿在“劍圣”的手上。
這劍一出手,便并攏了劍訣要做法。但蘇玉宋立即攔她:“且慢!現在不能殺。”
說了這話大步上前,掰開了蘇生的嘴。指尖金光一綻,便將什么東西塞入他口中,再猛一磕他的下巴——似乎是將那東西打落肚中了。
卓幕遮皺起眉:“你給他吃還魂丹!當這是尋常丸藥么?終究是要死的人!”
“還魂丹”這名字真是俗氣。可“劍圣”用這樣的語氣說,足見珍貴異常。
也的確神異。
丹藥一落肚中,身上的創口立時愈合,李云心隔他五步遠,仍能感受到洶涌四溢的靈力。再過三四息的功夫,蘇生猛吸一口氣——竟真被這丹藥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了!
蘇玉宋哼了一聲,放開他的臉:“想死可沒那么容易。我倒要聽聽他還有什么道理要說——逃出云山一千年,是不是有了旁的見識。要死……也要他死得心服口服!”
說了這話,看著卻已經沒什么心情再同李云心玩你猜我猜的游戲。便攜著余威轉臉看他:“至于你——如今只問你一件事。你答出來了,今日就暫可不死。答不出,立斃當場!”
李云心深吸一口氣:“你是要問我,如何成了這龍子。”
蘇玉宋斷喝:“說!”
李云心嘆了口氣:“奪舍。”
說了這兩個字,抬眼看蘇玉宋。蘇玉宋仍舊嚴厲地盯著他——在李云心心頭一跳、認為這兩位偽圣可能同樣無法聽到與“奪舍”這個詞兒有關的信息時,蘇玉宋又沉聲道:“如何奪舍?!”
李云心的心便微微一沉。
于是再嘆一口氣:“僥幸罷了。我是……奪了龍九的軀殼。”
說了這話,再看蘇玉宋的神色。然而并沒有什么異常——仍皺著眉、板著臉,要繼續聽下去。
于是他意識到,劉凌似乎并沒有將那夜的詳情細細說出去。
劉凌被共濟會的人帶走,他早已經曉得了。蘇玉宋說他們知曉了他在渭城的布置,其中應當就有劉凌的“功勞”——必然是她同共濟會說了曾經在渭城里發生過的事,而后共濟會的人順藤摸瓜一路找回去,將他的布置探明了。
渭城被焚毀之后,他曾與附身睚眥的九公子在真龍降臨洞庭的那夜追逐廝殺。一路上,幾乎將他從前刻印在城內的符文毀了個七七八八,他本以為,天下已沒人瞧得明白了。
但到底低估了共濟會的能量……似乎有內行由那些殘余的痕跡反推,將他的手段算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他們知道了所有的布置,有一件事卻是不可能曉得的——要奪舍龍子,得先知道“空”這個概念。
其實這件事倘若敢去試,是很容易試得出的。但問題在于有能力殺龍子、有能力嘗試的人,也不會做這件事——用自己的命去試。這一點……才是關鍵。
李云心可以說出許多事然而說出了這件事……
本來想要留他性命的共濟會諸人,可能也會起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