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幕遮看他一眼,微微笑了笑,繼續低頭閑看那些冊子。
蘇玉宋見他這副模樣,便轉身走開了,再沒有說什么。就像是……要讓李云心好好品嘗一下,失敗的滋味。
于是李云心略有些茫然地看著蘇生。蘇生也看他——似是在確認他如今是在演戲,還是當真被拆穿了。
……十幾息過后,蘇生的眼神也變了。他皺起眉:“你……當真被中說了?”
又過好一會兒李云心才在椅上欠了欠身,稍微坐正了。無言地朝蘇生攤攤手。
兩人相處這些天,蘇生已曉得他這動作是何意了。他微微一愣,忽然叫起來:“你這又是什么模樣!?稍受小挫便一蹶不振——”
但李云心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然后雙手撐著竹椅的扶手站起身,看著蘇生——似乎想說許多話,可都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嘆一口氣:“我啊……眼下不是‘稍受小挫便一蹶不振’——”
說了這話,甩一甩衣袖——便有一堆小玩意兒嘩啦啦地落在桌上。但不是他收走的、那些屬于畫圣的東西,而是更加珍貴的、屬于云山圣人的法寶。
——那一套道器。
“而是玩得起,也輸得起啊。”他一邊說,一邊將法寶一件件地撿起來,將他留在上面的印記親手抹去。然后輕輕地擺放在卓幕遮的面前。
他……竟是要將傍身的法寶都交出去了!
這舉動何意蘇生豈會不知?他立時瞪圓了眼睛:“李云心!你說什么混賬話?!這些奸邪之徒……豈能給你什么好處?難道你沒有看到他們是如何折辱我的么?!你這樣的心性,豈能忍受階下為囚的日子?!你——你——你簡直是叫我失望透頂!”
但他的話又一次被李云心打斷了。他轉身看著蘇生,再嘆一口氣:“不是混賬話。而且我想……你似乎對我也有什么誤會。”
“玩得起,是說我玩的時候,不怕死。事情我可以做,我就去想方設法地做。”
“譬如我如今跑到云山壞人們的老巢里來——蘇先生,說實話,哪一個不叫你失望的人,敢像我這么做呢。”李云心看著蘇生的模樣——蘇生的眼眸里的確盛滿了失望之色。不曉得他從前的某個劫身,有沒有體會過這種情感。
他便又搖搖頭,自嘲地笑笑:“輸得起,則是說……”
“但凡還有一絲翻盤的機會,我都會繼續玩下去。然而如今……唉。此前吧。此前種種設計,已是我的全部心智所能抵達的巔峰了。我知道自己已經盡了力——卻仍舊斗不過他們。”
“那么就是……技不如人。沒什么好丟臉的。我認輸。”李云心又笑笑,再往袖中摸了摸——將此前在山下寫的符箓,零零碎碎的法器,法筆法紙,都一樣樣排在了桌上。
蘇生聽了他這些話,已經面如死灰了。他咬了牙,顫聲道:“你……你……我看錯了你!貪生怕死之徒!!”
李云心身形頓了頓,略沉默了一會兒。
而蘇玉宋與卓幕遮一直不語,只默默地瞧著李云心慢慢將身上所藏的寶貝交出來、又聽著他們二人對話,臉上的神色倒像是……“饒有興趣”的。
而后李云心又笑了笑,看蘇生、一攤手:“這話沒毛病啊。能活著,誰樂意死呢?蘇先生——”
他略有些遺憾地說:“你從前是圣人,被他們奪舍,肩上又有道統、劍宗傳承的道義責任。因此與他們不共戴天,這個,我懂,并且非常欽佩您的堅持。”
“但是在下……在下還只是個孩子啊——今年只有十五六歲罷了。”他一歪頭,“原本也就只想修一修仙、長一長生……倘若能游歷天下嘗遍美食就最好了。只是……你們這些高人大能斗法,把我給卷了進去。起初沒人理我,殺得我喘不來氣——于是我也生氣,想著那咱們就好好玩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