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鏡子,是在畫里的,乃是第一重出口。畫中的妖怪,則是第一重出口之外的守衛(wèi)。而這畫卷本身,才是第二重出口。畫作者……幾乎是在畫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有限的小天地。
八珍古卷之一的《霧送奴達(dá)開蒂茂》里面,也有一個小天地。
那么難道這一幅……
李云心轉(zhuǎn)臉看蘇生。蘇生此刻正將椅子扶正,又到窗邊左右瞧了瞧,確認(rèn)的確無人發(fā)現(xiàn)他們。然后才轉(zhuǎn)頭瞧見李云心臉上的神情,又抬頭看那幅畫,臉上浮現(xiàn)出古怪的笑意——
“哈。你想對了。乃是八珍古卷之一——《涼宮行樂圖》。先前我們來路的出口,就在這圖中的鏡里。”
說了這話,他背起手走到白墻前。盯著那《涼宮行樂圖》瞧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笑起來:“哈,李云心,你來瞧瞧,這畫如何?”
他話語中不無挪揄之意。
而李云心……其實也很曉得他為什么這么問的。
《涼宮行樂圖》,足有八尺長、兩尺寬。圖中所畫的正是他們此前見到的涼殿,還有涼殿之外的盎然綠意。要說那花木、廳堂、杯盞、坐具,畫工都是極好的。李云心自幼基礎(chǔ)打得牢,單論畫工也算當(dāng)世大家。但看到這些手筆,仍要在心中贊嘆一聲。
可詭異之處在于……人不對勁兒。
到這時候他能看得出那些是人了——在這平面上因著角度的關(guān)系,其實能隱約瞧得出明暗深淺。也就曉得畫者其實是想要大膽嘗試新的技法——在這么一幅工筆畫卷中畫出立體感來。
但似乎畫者對于透視、比例拿捏得不大好,又或者有意為之、偏要追求特立獨行的詭異感,因此才叫那些……“人”,看著像怪模怪樣的妖怪了。
其實倒叫李云心想起他從前那個世界中一幅名畫來——
名為蒙克的畫家的《吶喊》。
而眼下這幅畫中又添了許多別的。不是旁的,正是他此前撒出的那些細(xì)線畫成的小人兒——足有近百,密密麻麻地排在畫上,慘不忍睹。
他站起身也走到近前如此瞧了一會兒,知道這仍舊是畫圣的手筆——因此他之前才會體會到那種熟悉的荒誕感。
如她那般跳脫不羈的女子,天下間再無旁人了吧。
于是輕嘆了口氣:“其實也足見功力的。”
他伸手輕輕地點了點,但小心地沒有碰到畫面:“人物應(yīng)當(dāng)是嘗試新的技法與感覺。你我的境界都不如她,瞧不出妙處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5憧催@坐具、花鳥、草木——已是我不能及的了。”
蘇生轉(zhuǎn)過臉,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十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