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在共濟會這里聽到這樣的話……
便又想起他們殺死的無數人來。
為天下蒼生。
——這句話倒成了婊子。
可也只是笑一笑罷了——在任何一個世道,真君子和真小人都一樣罕見,唯有偽君子才可以通吃四方。不這樣說,又能怎樣說呢。
于是他低嘆一口氣:“你這的確是只說了個大概。應該隱藏了不少細節——或許你自己也不清楚。”
“至于……你們這些游魂是什么來歷、共濟會的長老們又是什么來歷,你是斷然不會告訴我的吧。”
蘇玉宋搖頭:“都是些細枝末節,與我們要做的事并沒有太大干系。暫且……不能對你說。”
“那么木南居呢。”李云心看他,“你們應該知道木南居的人也在背后搞小動作——還在拉攏我。他們又是一群什么人?”
蘇玉宋便笑了笑。笑容里略有些輕蔑與不屑:“這些人,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你該知道,他們自稱畫圣的舊部。他們所要做的事情,也不過是處處同我們做對罷了。至于為何同我們做對?只是因為……共濟會設計殺死了畫圣,他們便一直怨恨在心。”
“嘿……”他再冷笑一聲,“但為何要殺死畫圣。又為何消滅書圣與劍圣?都只是因為,想要斷絕玄門傳承、慢慢削弱他們的力量罷了——這一點,如同我此前所說,是為了天下蒼生。那圣人縱使尊貴,難道能與天下人的性命氣運相比么?”
“她死……雖算是無辜,但不算無謂。只可惜木南居的那些人秉一腔執念,眼界心xiong都狹隘可憐。我們只當他們是跳梁的小丑,不同他們計較罷了。”
李云心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輕輕“哦”一聲——并不能看出他的態度究竟如何。
蘇玉宋見他這模樣,便又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唉……實則已經是妥協忍讓了。長老們想要玄門灰飛煙滅。我們無法改變他們的心意,唯有……盡力保存一些力量。等這天下正道崩壞之后,至少不至于叫人間失去約束看護、變成一片徹底的混亂。”
李云心微微點頭。又低頭沉思一陣子:“所以說,你現在想要我做的事情就是——把妖魔那邊的情況透露給你。接著,你們這些人好做好布置。在即將到來的浩劫中有選擇地保存力量。至少,仍舊保留對人間的皇朝,最低限度的控制權和影響力?”
蘇玉宋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光。隨后他看著李云心,若有所思地笑起來:“龍王……說這話的語氣,倒是很像長老們。”
李云心便嘻嘻一笑:“莫非你也不知道長老們的底細?”
蘇玉宋頓了頓:“我并沒有見過他們。”
李云心又“哦”了一聲,便沉默了。
他知道蘇玉宋沒有說實話。或者說,知道他剛才說的那些所謂“真相”應當是真假參半的。最高明的謊言是九真一假,只需要一兩個關鍵點,便能更改整個事實。然而他現在不清楚蘇玉宋所說的關鍵點在哪里。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念頭,則是因為,他知道長治鎮的那個星陣。
于濛聲稱曾經有一個天人下界,名為沈幕。前不久長治鎮的星陣被重新引發,于濛便恢復了記憶。
但問題在于那名為沈幕的天人搞出那樣的一個匪夷所思的大陣,難道僅僅是為了讓于濛恢復記憶么?又或者……其實是有別的目的,而于濛這件事只是隨手幫了一把的吧……
這是不是意味著——
如今這世上,有一個天人存在。
但如果真的有,在哪里,又要做什么?
如果共濟會真的一向要同天人爭高下,那么這件事難道他們的確一無所知么?
而且,他還與白閻君打過不少交道。
他曾被帶入森羅地府,在那囚禁魂魄的“監牢”里待過一段時間。于是曉得,黑白閻君在找人——錯將自己當成那個人【注1】。還曉得,黑白閻君的身后,似乎還有一個人……凌駕于他們二者之上。
更是曉得,黑白閻君同樣希望妖魔與玄門戰個轟轟烈烈、兩敗俱傷——共濟會與共濟會的敵人“黑白閻君”……所圖的目的竟然都是相同的!
且最重要的是,黑白閻君知道自己是穿越者。僅憑這一點,他們的身份就絕不可能僅僅是“入了魔的玄境修士魂魄”這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