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種事呀。”蘇生嘆了口氣,“我倒是真想親眼瞧一瞧你見了他之后,會對他說什么話、如何處置他。這種事真是——難得遇見的奇聞奇景了。倒勾得我心里癢得很。”
李云心一愣,然后將手中捏成一團(tuán)的銀壺砸下去:“你他媽是個變態(tài)吧?”
他砸得偏,蘇生也避得及。倒是并不見怪,反而……似有某種微妙的氣氛漸漸兩人之間緩釋開來。
一個是從前的圣人,散功重修。一個是蓋世的妖魔,從來孤苦。但在今夜這兩個本該勢不兩立的人卻在月色下嬉笑閑談——都不曉得這樣子的時光還會不會再有、還會有多久。
于是……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了。
原本遠(yuǎn)處的聯(lián)軍營地中升騰起了火光,似乎是走了水。但而今火勢漸漸小了,人聲也漸漸平息,又似乎局面得到控制。枯蟬子以及真境高人自是修為高深。但慢慢的,一些化境修士的心中卻又生出了憤懣的情緒——
那妖魔當(dāng)著他們的面,虐殺了一位劍宗高人。而今卻悠閑地坐在禁制里,甚至偶爾還會笑。何等狂妄乖張?可他們卻只能在這里看——越看,心里的怒意就越盛!
因而便有人站起身來,不耐煩靜坐了。有人如此就有人效仿。最終化境修士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惶帲吐暽逃懀J(rèn)為如此消極等待實在墮了玄門的氣勢。況且與妖魔大戰(zhàn)在即,一旦那妖魔明日來攻,這龍子豈不就可以脫困了?明明就在眼前卻被他白白走脫了,這種事——誰能忍得住?
卻就在這群情激奮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眼尖的,往西北方的天際一指:“來人了!”
一時間數(shù)十道神識都往那處投了過去。
修士們筑在前線的黑塔,本是在此地的東北方的。顯然來者并非黑塔來客——西北方,乃是云山的方向。
可即便如此,這些化境的修行人卻都微微皺了眉,神情之中似有一絲疑惑。
這是因為——道統(tǒng)與劍宗的修士,主修的道法雖不同,可靈力氣息卻都是極相似的。用玄門的話說,便是“自有浩然正氣長存于xiong”。可來者……并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反倒故意外放了,似是怕有人不辨敵友將她傷害。但問題是即便如此,他的氣息也很叫人疑惑。
有些玄門的浩然之氣,卻又有些……妖邪之氣。
這些化境修士心中疑惑,便去看四位仍舊靜坐的高人——但枯蟬子與三位真境修士都沒有什么異色,于是他們的心也略放下來。再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能遠(yuǎn)遠(yuǎn)地在天邊瞧見來者的模樣了,才微微一驚。
來者是個女修,卻未穿道袍。倒是穿了身紅紅綠綠的袍子。
尋常人穿紅綠配色,總會顯得俗氣。然而遠(yuǎn)來的這一位,卻將這紅綠色穿出了生氣——仿佛是盛夏里翠綠的葉子襯著怒放的紅花,不但有生氣,還有些妖嬈氣。
她座下法器也不是旁的,而是一只丹頂白鶴。鶴伸展著巨大的羽翼緩緩而來,女子的衣袍披帛也隨風(fēng)輕舞——再襯著如水月華,真如仙子降世一般。
這女修很快就到了禁制外,距那些化境修士不過一箭之地。見他們一副疑慮的模樣、甚至還有人捏起了法決,便忙在鶴上擺手:“且住且住,我從云山來呀!”
說話的語氣倒是青春跳脫,也不是尋常的云山修士中常見的。
見她并無惡意,相貌也可人,便有一個化境男修道:“仙子從云山來?貧道怎么從未聽說有如此……如此……”
話說到這里,倒不知怎么形容好。
這女修便掩口一笑:“沒見過我是常事呀。我呀,既非道統(tǒng),也非劍宗。而是個無門無派的可憐女子——諸位師兄師姐去哪里見我呢?”
云山上不屬于道統(tǒng)、劍宗的人,便是山上數(shù)量龐大的凡人仆役了。但這女子竟可御空,足見也是化境的修士,也非凡人。問話的修士疑惑,他身后卻有人一愣,“啊”了一聲:“她是……”
“丹青道士呀……”
一時之間便都發(fā)愣,齊齊安靜下來了。
丹青道士,便是畫修。在云山上是有畫修的——數(shù)量極少,被各大洞天供奉。云山上許多低階弟子用來渡劫的畫作,便多是這些畫修所作。
他們這些人,身份很特殊。一則,他們的本領(lǐng)的確好用——畫道未成之前,修士們渡劫的法子只有一個。便是下山歷練。如今多了這種簡便的法門,是斷不會任由它白白消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