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其實……從前也不是、也不是沒有姑娘為我尋死覓活。這事我見過、我其實是見過的。”
他目光向窗外看,似乎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見過很多的?!?/p>
“是只這一個不同。你知道……我以為妖魔啊。妖魔啊……和人不同。殘忍狡詐、冷酷無情。但是這一個卻大不同——她顛覆了我的……認知?!崩钤菩陌櫭?、慢慢說道,“其實也不只是感情的事兒。唔,也只是因為我對某一個群體的認知、在那一瞬間被顛覆了,因此造成了很強烈的心理沖擊——我發現啊,原來它們也可以這樣子——這是從前沒有想到過的?!?/p>
一開始他皺著眉頭說,但慢慢地,像是在言談間找到了些思路。又或者是水流終于找到了縫隙,便迫不及待地傾瀉出去。
他的言辭慢慢變得流暢、神色也不再萎靡、每說一句話,就振作一分。
“所以本質上,是我自己催眠了自己。那女人先對我百般示好,我便覺得她愛我??晌矣謱λ龥]什么真情,于是便并不看重她的愛,覺得淺薄得很。”
“我又自信滿滿相信自己的判斷,因而這印象更加深刻。等到那一刻,我先出手傷了她,之后卻發現她竟然是真的愛慕我、為了我著想——”
“一邊是情感上的顛覆、一邊是認知上的顛覆,而我此前又那樣相信自己的判斷!”
“于是這個新的現實徹底摧毀我從前的認知……我被打懵了。一旦我的理性思維不再起作用、我的防御機制暫時被解除了,那么此前那女人有意無意對我進行的暗示引導,就令我的慣性思維走上了另一條路——愛!”
李云心站起了身,微微皺眉:“是啊。便是如此——這種情感我又不是沒體驗過!是因為錯覺。是因為誤導。是因為暫時的防御崩潰?!?/p>
他轉頭看劉老道:“對不對?”
老道咳了一聲:“心哥兒,我還……沒知道事情的首尾。”
李云心幾乎是立刻便將事情簡要地說了。
說完了,他直勾勾地盯著劉老道:“你說是不是?嗯?錯覺?”
劉老道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并不回答他的話。
而是沉聲道:“只有一件事?!?/p>
“心哥兒你那一掌,是可以將她擊斃的。而她那父親,據你說神通猶在你之上,要殺她更是易如反掌。但卻只是將她擊飛到你身邊了。”
“心哥兒,她父親若想殺她,自己便殺了。但既留了情,為什么還要將她擊飛到你腳下。那時你距洞庭已是丈外了,且你先前出手傷了她。如果你起了殺心將她殺死了……那洞庭君豈不是白留手了?”
“這一點,我不曉得為何。但誅心而論,我劉老道想,是那洞庭君與這紅娘子行險使了苦肉計。他既能要他女兒丟了性命做鬼修,想來也不心疼再死一次。那洞庭君掌管千里大湖,自家女兒只是使得順手……卻并非無可替代?!?/p>
他慢慢抬頭看李云心:“你說是不是?”
但李云心不說話、又坐下了,只摩挲著桌上那個粗糙的茶壺。
劉老道微微搖頭:“倒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但心哥兒你說過,這世上最詭譎的便是人心。”
“倘若并非苦肉計,那洞庭君惱怒她將你放走了,給了她一掌。那一掌便是留了情的。再這樣盛怒之時亦能留情,那么等那紅娘子回去了、那洞庭君再想得仔細一些,更不會將她如何了。禁足、刑罰或許會有,但性命……總無虞的吧?!?/p>
“心哥兒你實在放不下她,那么,就料理了渭城里的事情。”劉老道將手掌在李云心的膝頭不輕不重地拍了拍,“然后你再去料理了那洞庭君。到那時,事情究竟是怎么個樣子……便都有結果了?!?/p>
“你說過人皆有心魔,只是會不會被覺察。如今你這心魔……也總比別的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