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微愣:“嗯?”
辛細柳指了指自己:“十八年前,一共有二十個孩子被選去做丹青道士——咱們的人占了四個。”
“龍王也曉得咱們所作的畫卷,是有很大用處的。于是咱們這二十多個丹青道士就被拉進了共濟會。我們二十多人,如今名義上都是共濟會的人,道統與劍宗是不曉得的。而這二十人里,余下三個人木南居的人是誰,我也不曉得——向來如此,怕一個人暴露了身份牽連出其他人來。龍王也知道,修行人逼供的手段不同于凡人,不是不想說就可以不說的。”
李云心點了點頭。
“因此……我們當中便似乎出了一個叛徒。”辛細柳的眉頭皺了皺,看起來對那背叛木南居的人極憤怒,“除我之外的兩個人當中,有人被策反了。我們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曉得這件事了,但仍不知道那叛徒究竟透露了多少去。這件事……一定要有一個交代,否則后患無窮”
李云心想了想,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他這笑聲里是包含了些驚詫的意味的:“就是說……你現在是一個雙面間諜——你出身是木南居的人,卻被共濟會吸納了。今夜你也是因為這一層身份,才可以替偽圣出面做事?”
辛細柳看起來略有些得意:“正是的呀。”
“那么……你們當中被策反的那個就更厲害了。”李云心又笑著搖頭,“他出身是木南居,打入玄門,在玄門內被共濟會吸納了。接著被共濟會策反,又成了共濟會的細作——這就是三面間諜了。而你們現在卻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所以我一定將他揪出來!”辛細柳豎起了眉,氣鼓鼓地說。
話說到這時候,李云心臉上很輕松,心里卻繃得愈緊了。
——還是沒什么破綻。談及這樣的復雜的話題,可能一段話里情緒就要峰回路轉幾次。在這種情況下要將情緒隱藏得完美,連他自己也吃力。
但他仍看不出什么破綻。
于是笑著嘆口氣:“好。如今算是知道你們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了。那么……想要我教你些什么呢?”
辛細柳微微一愣,隨即歡喜地跳起來——她座下那白鶴發出一聲不滿的長鳴,聽著倒很像白云心現出真身時候的聲音。
“龍王教我什么,我就學什么!”她快樂地說,“那些云山的道士和劍士總說自己是玄門正宗,說我是旁門左道——依我看,龍王干脆重新開宗立派嘛!通明玉簡在您手上,你又是天下畫道第一人,您就做新的畫圣,我就是您的開山大弟子啦!”
無論真心或偽裝,這的確是李云心很少在別人身上看到的快樂模樣。于是他搖頭微笑:“圣人又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總要太上的境界。開宗立派這種事呢——如今道統和劍宗還在,會很麻煩。我也不喜歡被一群人跟著——”
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似乎很久很遙遠,卻其實并不甚遠的數月前那段時光來。
他在渭城喬家的宅子里收了四個“弟子”……算是五個吧。
那時候只覺得有趣,玩鬧一般賜些名號。豈知那些小妖后來做事也上心,很有些弟子的模樣。只是如今……都飄散凋零了。
死掉兩個。
有一個仍被囚禁在云山。
有一個受重傷,與于濛在一處。
另有一個……喬嘉欣的游魂,如今不曉得哪里去了。
當初與那死掉的兩妖在一起辦事,如今……不知道境遇如何。
忽然覺得有些索然。便又笑笑:“也沒什么時間教你。再有十幾天云山要落地,玄門就要同妖魔開戰。到那時候,我可能連自都身難保——你家主人,舍得你跟我走么?”
辛細柳愣了愣。頰上忽然生出兩團不易覺察的紅霞。但很快找一個話題想要遮掩過去:“啊……龍王神通廣大,自然會有辦法的——據說龍王從前是人,后來才成了龍王。如果是我的話,也想——”
說到這里忙住口,訕訕地說:“我是不是……又問了不該問的事。”
李云心略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也沒什么。”
辛細柳不曉得他這話是敷衍還是真心。正要再說些什么——看見李云心的手掌一翻,忽然拋給了她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