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俯下身,看著李云心的眼睛。一只手慢慢地探過去扶住他的背,一只手輕輕搭上他的額頭:“睡一會兒吧。一覺睡到天亮去。”
他的手向下、合上了李云心的眼。
李云心便如同一具被抽了線的木偶一般,身子忽然癱軟、倒在他懷里。
……
……
于是開始做夢。
夢境清晰逼真——只是夢里的光有些冷、有些暗,倒仿佛天未全亮的清晨。
他站在一扇門前、走廊里。
走廊的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那地毯如此厚重,以至于輕輕跺一跺腳都聽不到什么聲音。墻壁上有攝像頭——十步之內(nèi)有兩個小小的探頭對準(zhǔn)門口,沒人能逃得過監(jiān)視者的眼睛。
這門則是包裹了真皮的原木門。它并不比那些廉價的、粗焊的鐵條門堅固,似乎只是這扇門的擁有者用來彰顯自己的財力與品位的道具。
李云心推開了門。
門內(nèi)是書房。從裝潢到布局都顯示著書房的主人擁有驚人財富、卻并沒有完全習(xí)慣這些財富。而主人坐在寬大的桌后、皺著眉頭把玩手里的一樣?xùn)|西。
那東西黑沉沉、微亮。李云心盯著看了一會兒、費了些心思才意識到,那東西叫做“槍”。
他的頭腦還很遲鈍,知覺也麻木。他看到桌后的男子轉(zhuǎn)頭對他說了些什么。然而那聲音如同在天邊、飄飄渺渺地響。他聽到了那人說的每一個字,卻不曉得內(nèi)容究竟是什么。
接著突然之間……他的意識一下子又變得敏銳了——仿佛靈魂瞬間回到身體里。
于是瞬間記起了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他是一個醫(yī)生。
那男人是他的患者。
然而他今日出現(xiàn)在此地,并不是為了聽他傾訴、也不是為了像之前那兩年那樣子、安慰他那一顆“絕望而暴戾的心”。
——殺了他。在令他受足半年的折磨之后。
這才是他的目的。
李云心愣了一秒鐘。然后在男人不耐煩地提高了聲音時大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一只手、打了一個響指,口中只吐出三個字:“跟我走。”
于是原來手中持槍揮舞著、朝李云心不耐煩地叫嚷的男人在一瞬間安靜下來。隨后他點頭、放下槍。像一個友好的普通人那樣子走到李云心的身邊,微笑著露出六顆牙齒:“李醫(yī)生。我們走。”
然后……情景跳躍了。
跳躍到一個房間里。房間沒有窗戶,幽暗陰冷,只靠頂棚的一盞白熾燈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