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火旺頷首,神情重新變得疏淡,“你去吧。明日務必做得漂亮,不留痕跡。”
高喬浩躬身告退。
偌大的淺水灣三號別墅客廳,又只剩下林火旺一人。窗外維多利亞港的夜色浮華依舊,璀璨燈光倒映在他平靜無波的眼中,只化作一片冷冽的計算。英資已經伸出了“援手”,晚宴的請柬也在半路。他一步步,離那片資本與權力的旋渦中心,又近了幾分。
夜漸深。林火旺回到頂樓臥室,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流光溢彩,只留床頭一盞暖黃的閱讀燈。他沒有絲毫睡意,心念電轉,盤算著每一個細節是否無懈可擊。紐璧堅的得意,麥理浩的自負,霍家的反應,明日市場的喧囂……一切都沿著他預設的軌道在推進。
他拿起床頭那部加密的專線電話,撥了過去。線路接通的聲音短暫響起后,聽筒里傳來柳茹夢略帶疲憊卻難掩雀躍的聲音,立刻給這冰冷的算計注入了一絲暖流。“阿旺?”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嗯,是我。剛處理完一點公事。”林火旺的聲音瞬間柔和下來,刻意放松地靠向床頭,“今天治療感覺怎么樣?聽你聲音,似乎還不錯?”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隨即柳茹夢的聲音里帶了點難以置信的驚奇:“阿旺……就是,很奇妙。今天做檢查的時候,蘇菲醫生說我的身體條件還算不錯,治療的效果應該會很不錯。后來開始治療,那種感覺……嗯……”她似乎在仔細地感受,組織語言,“不只是檢查數據告訴我的。我自己,躺在那兒的時候,甚至有種錯覺……好像……肚子里深處,那塊冰冷麻木了很久的地方,今天第一次有了點暖意?好像……一點點,被喚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和不確切的形容,生怕這是心理作用帶來的幻覺。
林火旺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了一下,又猛地松開,涌上一陣酸脹的暖流。他用力握緊了話筒,聲音盡量平穩,卻掩不住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好!夢夢,這就對了!這是好兆頭!蘇菲醫生是權威,她的方法肯定有效。堅持住,按時治療,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的。”
“嗯!我會的!”柳茹夢的聲音堅定起來,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然而,這憧憬只持續了幾秒,就被濃濃的歉疚取代。“可是……阿旺……”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自責,“蘇菲醫生說得很清楚,這整個治療過程要兩三年,而且……而且中間……一點都不能……同房……這對你……”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用一種近乎豁出去的、強行裝作大方的語氣說道:“阿旺,我知道你最在乎我。可……可你現在的身份是港島大商人小林天望了……港島的法律……你知道的……跟前清一樣……男人可以……”她的語速加快,顯得有些慌亂,“要不……你……你就在港島找幾個……年輕好看的女孩子……沒關系的……我……我真的……不會吃醋的……我保證!”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將這個潛藏在舊式大家族女性思維深處的,看似“賢惠”實則委屈的念頭吐露出來。不是試探,更像是她覺得理所當然該為丈夫考慮的一條“退路”。這是她成長環境,以及到港島后心境與情緒發生變化后,灌輸給她的“大方”和“本分”。
林火旺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沒有一絲意動,只有對這個傻女人的心疼。她的觀念,根植于那個她長成的時代和環境,還有目前來到港島后,又在郭家的耳濡目染,家里成天議論著各個豪門的姨太太什么的。但他是林火旺,他的意識和底線,來自未來。
“夢夢!”他打斷了她,聲音前所未有的鄭重,“聽著,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是林火旺,不是什么需要靠三妻四妾彰顯身份的前清遺老。我的妻子,從始至終,只有你柳茹夢一個。之前十八年我都等了,不就是再當兩三年和尚?我還等得起!”
“可是……”柳茹夢還想說什么。
“沒什么可是。”林火旺的聲音放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能讓你康復,再久我都等。早點休息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晚安。”他果斷地掛斷了電話,沒有給她再說下去的機會。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忙音,柳茹夢望著臥室窗外稀疏的星光,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被愛人堅決呵護的溫暖,更有對他漫長等待的深深心疼。她的阿旺,總是這樣,倔強得讓人心疼。
放下電話,林火旺躺在黑暗中,眼神清明毫無睡意。柳茹夢身體的治療變化是好征兆,她那份卑微的“賢惠”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要掃清一切障礙,護著她愛著她一輩子的決心。港島的風雨,即將因為他明日的落子,掀起更大的波瀾。他閉上眼,將全部心神重新投入計劃的構思和推演。
長夜未央,暗流涌動。
翌日清晨。油麻地,《亞洲日報》編輯部。報紙油墨未干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帶著一股硝煙將起的緊張。
頭版頭條,一行粗黑凌厲的大字,如同出鞘利劍,直指港島文壇泰斗:【金庸挖角,意欲何為?《亞洲日報》亮明姿態:明報10股份可換黃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