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家人還在,她不必為“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愧疚自責。
屋內,魏老大人在陣陣呼喚聲中,終于艱難地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祖父!”
魏堇握緊他的手,腰腹硌在板床邊緣,強忍哽咽,“您好些了嗎?”
魏老大人眼球微微轉動,試圖看清他,也試圖看清魏家的其他人。
魏家眾人全都靠近。
可屋內只點著一盞油燈,光線黯淡,他們一涌到魏老大人跟前,床周一方田地更是昏暗。
形容憔悴不堪的年輕婦人,大房的二兒媳詹笠筠立馬去取油燈,手小心地護著油燈,照亮床前。
魏老大人眼球轉動,看著魏家遺孀遺孤們,大房的長媳,長孫媳母子三人、次孫媳母子二人、孫女魏璇和二房僅剩、也是魏家三代僅剩的男丁——魏堇。
他攥進魏堇的手,虛弱無力地交代:“如今魏家只剩下你們……”
門內外的兩個外人,即便有所猜測,此時親耳聽到,也都露出驚色。
魏老大人還在說著遺言。
“一切……一切皆是我之過……我這一生,自詡、忠君……卻與君主離心,自詡愛民……卻教子不力,陷百姓于水火……切勿因怨而縛,相互扶持,方可絕處逢生……”
魏家人皆泣不成聲。
“祖父,阿堇會撐起魏家,您要盡早養(yǎng)好身體,切莫再傷懷。”
魏堇不愿去想天人永隔的到來,分明五內如裂,仍要藏起悲痛,“有客人特地來拜見您,您可要見見他?”
這個時候,還有誰敢跟魏家走近?
魏老大人微微提起精神,“是什么人?”
魏家眾人聞言,紛紛讓開板床前的位置,請翁植過來。
翁植近鄉(xiāng)情怯似的躊躇須臾,方才抱著木盆穩(wěn)步走近,放到一側,便伏身大拜,“學生翁植,見過大人。”
“阿堇……扶我起來。”
魏堇哪怕再不愿,也不希望違背祖父的意愿,讓祖父留下遺憾。
是以,他順從地起身,可跪了太久,餓了太久,身體虛弱,身體打晃,扶著板床穩(wěn)住后,才小心地扶起祖父,坐在他身后,用他清瘦的身體撐著祖父。
魏老大人靠在孫子身上,仔細辨認著翁植的面容。
翁植有些不敢抬頭直視。
魏堇低聲道:“翁先生說,他是先帝三十二年的進士,未曾與您見過。”
“三十二年的進士?”
魏老大人思緒緩慢,反復呢喃著翁植的名字和這“三十二年”,許久后恍然、沉痛,“你是……受春闈舞弊牽連的學子吧。”
翁植猛地抬頭,他沒想到魏老大人竟然知道他,作不出任何表情來,只本能地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