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是在我們離開后來的,畢竟我們只陪了君兄一會,就留他去跟家里人交代后事了。”
孟瑯感慨道:“想不到過了這么多年,殷姑娘竟然還掛念著君稚,真不知當她發現君稚住在櫟陵時是什么心情?”
“誰能知道呢?”秦鎮邪長嘆一聲,說,“在窮壽山他一個勁問我殷姑娘老家在哪,我跟他說那地方叫櫟陵,已經沒了。沒想到,他最后還是來到了這,還在這住了下來,而櫟陵也重新有了人家,有了村落。君兄用情,真是至深。他既然是笑著走的,想必最后也跟殷姑娘說開了。”
說到這,他有些傷感,道:“君兄走后,人間就真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孟瑯嘆道:“是啊,去年,照夜兄也羽化了,他神格比你損毀得厲害,壽數也比你短得多。百川上仙隱居了,連我也找不到他在哪。至于閻羅,人間這幾十年仗都夠他忙上一百年的了。”
“你可別去找他。”秦鎮邪忙說,“你一找他,他就要你抓鬼。”
“我就算想幫他,現在也幫不了啦。”孟瑯看看自己的手,那細膩如瓷的手掌已經生了好幾個繭,這證明,他在衰老,“你我現在已經與尋常道士無異了,他頭疼的那些厲鬼,只能讓白兄黑兄去抓了。不過,那幾十年的仗也給他送來了新一批鬼差,想來其中定有得力干將。”
秦鎮邪抓著他手,說:“我倆成了凡人也好,省得每隔一陣,就要換個地方,免得別人發現我倆不會老。這次給流星子仙君吊唁回來,我們應當不用再離開廣野了。”
孟瑯笑道:“是啊,以后我們就能長久在廣野住下了。不過,你不想去鶴城看看嗎?照夜兄送給我們的錢足夠在鶴城買棟房子了。”
秦鎮邪說:“鶴城也好,廣野也好,反正只要跟你在一塊,在哪都好。”
孟瑯問:“在茅草屋子也好?”
秦鎮邪道:“茅草屋子也好!”
孟瑯又笑起來,瞇起的雙眼深深閃著光。他伸手一勾,吻了過去。秦鎮邪攬著他腰,輕輕回應著。恰好一陣微醺的夏風卷來,兩人的衣袖嘩啦啦卷到一起,悠揚的哞哞聲伴隨叮當聲從遠處傳來,車輪轱轆轱轆地應和。兩人同時抬頭,說:“有便車可以搭!”
兩人牽著手,同時向前趕去。跑過土路拐角,便看見不遠處一輛牛車慢悠悠踱著。車上捆著一堆堆金燦燦的麥穗,小山般高。孟瑯喊道:“阿伯,搭我倆一下!”
只見一只黝黑的手從那黃燦燦的麥穗山旁伸出,揮了揮,表示同意。兩人大步朝前跑去,爬上牛車,躺在柔軟的麥穗上。兩人扭頭相視,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頭頂上,天空藍得那么純粹,那么好,羽毛似的白云悠閑地在這蔚藍的天空中飄蕩,太陽燦爛地照射著大地,翠綠的山林像淋了水般閃著微光。空氣里是麥子成熟的氣息,風暖暖的,車悠悠的,心愛的人在身旁,所有一切都很美好。兩人握著手,躺在一塊,低低笑著。叮當聲中,牛車載著他們慢慢走遠,走遠,走到很遠很遠、人們都看不見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