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塊嘀咕了一句。孟瑯問:“你說什么?”
阿塊問:“怎樣才算越界?”
孟瑯一愣,阿塊反握住他的手,問:“這算越界嗎?”
孟瑯掙開他的手:“算。”
“但我們以前也這樣。”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那么你就應該讓我撞到墻上!”阿塊說,“我已經習慣跟著你走了,可現在我必須一個人走,就跟以前一樣。”
他憤憤地轉身,直沖沖朝一個方向去,壓根不管自己聽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腳踩在土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的嘰喳聲,受阻礙的回流的風。不錯,他不是對前面是什么一無所知,可他還是朝著那堵墻撞過去,他賭道長不會讓他撞上去。鳥叫聲越來越近,肯定是窩燕子,筑巢在檐下。
他大步走著,心臟懸起。真撞上也無所謂,他不會放棄的。他覺得那墻越來越近了,可他絲毫沒有減速。他已經準備撞上去了,馬上就要撞上去了,馬上——
他被拉住了。剎那間阿塊臉上浮起笑意,但他很快壓下嘴角。他轉身,聽到道長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天啊,他真想看看他的臉,為什么他偏偏看不見?他真想看看道長現在是什么表情,他是否擔心,是否著急。老天,為什么他偏偏失去的是眼睛?
他現在只能聽到孟瑯的喘氣聲,感受到他緊抓著自己的手。道長現在肯定很糾結。道長是個好人,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道長心地善良,是個溫柔的人。他太溫柔了,昨天他應該丟下自己不管的,可他還是回來找他了。
他甚至都沒怎么罵他,回來后還千方百計給他找借口,試圖維持兩人之前平和的關系。現在,他又回來抓住他了。阿塊想,他明明可以看著他撞到墻上,撞得頭破血流,可他還是抓住了他。
這樣,他要如何死心。
孟瑯覺得很無力,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他盯著自己抓著阿塊的手,心想,如果他不是看不見如果他不是鬼,如果他沒有失去記憶和雙眼,他就能放開他了。
良久,他開口道:“好,那就像以前一樣。但昨天那樣的事,再也不許發生了。還有,早上別給我打水,我自己去井邊洗。”
阿塊小聲:“我是讓旅舍主人打的。”
“要是他把水端進來,我能不發覺嗎?我還不至于遲鈍到這個地步。”孟瑯松開手,說,“走吧,你能聽著我的腳步聲跟上來吧。”
“不要。”阿塊拽著他的袖子,理直氣壯地說,“你說了,跟以前一樣。”
孟瑯瞪了他一眼,然而阿塊是個瞎子,看不見。他現在真覺得有勁沒處使,有氣沒處撒。這家伙什么時候這樣狡猾了?孟瑯憤憤地想,明明一開始連話都說不順溜。
算了,只要他不動搖,一切都不會改變。孟瑯郁悶地往外走,阿塊問:“不吃飯嗎?”
“不。”孟瑯心情惡劣,“我沒胃口。”
“吃點吧。”阿塊說,“今早有包子,肉的。”
“你打聽得挺清楚啊,但我是神仙,用不著。”
阿塊可惜地說:“我白砍那么多柴了。”
難道你砍那么多柴就是用來蒸包子的嗎?孟瑯差點就將這句話問出來了,但他覺得,興許現在少說為妙。阿塊又問:“我們今天去哪兒?”
他什么時候這么愛講話了?孟瑯在心里嘀咕。他們已經出了客棧,走到了大街上。天氣太熱,街上行人不多,一輛馬車停在客棧門前,想招攬些生意。孟瑯招手讓它過來。
阿塊再次問:“我們去哪兒?”
“天星閣。”
“去那里干什么?”
“找東西。”孟瑯頭疼地說,“阿塊,你安靜些吧,我昨天沒睡好,腦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