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中城王急促地說,“如果你們不議和,他就要豁出一切在這個冬天攻破豐州。前半個月的攻勢就是證據!我實話實說,長明王帶了援軍,現在圍在外頭的長明人足足有三十萬,而你們有幾萬?兩萬?三萬?頂多五萬!聞大人,我是為了你們著想才來議和——這主意就是我提出的,你們打得太慘了,我真看不下去!”
“黃鼠狼給雞拜年!中城王,你扯謊也要打個譜子!白白把廣野給我們?怎么可能?”
“當然不可能。”中城王詭秘地一笑,賣弄起關子來,“這個嘛,他畢竟是王。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情況下被迫讓步,無論是誰也無法接受,更何況是一位王。要不是國內大事不妙就算如此,他也絕不甘心就此將勝利白白讓出。”
“那他到底要什么?”米丞相趕緊追問。
中城王沒有回答,他看向了孟瑯。
屋內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孟瑯直直地迎著中城王的視線,手緊握著劍。他手腳冰涼,但那不是恐懼,而是一把早已懸在頭頂上的斧頭終于劈下來的感覺。他早就料到長明王一定會要什么好半晌,巖太傅膽戰心驚地問:“他要孟將軍去議和?”
中城王搖搖頭,嘆息似的說:“這怎么可能呢?各位大人,我言盡于此,請你們好好想想,究竟是一個人的命重要,還是一城人的命更重要吧”
孤身(三)
中城王一走,御史大夫就怒不可遏地叫道:“一派胡言,荒謬至極!這是陷阱、圈套!”他在屋中央氣憤地旋著圈子,臉氣得通紅,碩大的汗珠源源不斷地滾下來。
巖太傅站在一邊,臉上愁云滿布,連連搖頭:“怎么能提出這種要求,怎么能提出這種要求!”
米丞相站在另一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好一會,他問孟瑯:“孟將軍怎么想?”
孟瑯說:“春天已經快來了。”
“孟將軍什么意思?”
“春天來了,城里人就有吃的了。”
“孟將軍難道想一直打到春天?長明可是想這個冬天就破城。”
“不能打到春天嗎?”孟瑯似乎在問他,又似乎在問自己。他仍緊握著劍,一動不動地站著。
“打!”御史大夫猛地停住,惡狠狠地說,“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剛剛就該扣住中城王,把他斬首示眾!”
米丞相說:“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應當付諸群議”
御史大夫猛地盯住他,雙眼幾乎凸出,他眼神極為可怕。米丞相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米遲謀,你又動了那個歪念頭?”御史大夫毫不客氣地直呼米丞相的大名,痛罵道,“你怎能聽信長明人的鬼話?你忘了他們有多無恥,忘了掛在船上的先王嗎!你這是與虎謀皮,你真是只有一尺長的謀略,你、你當不起這個丞相——要是岳度時在,哪容你上臺!”
這話刺得米丞相臉如雞冠,他目露憤恨,陰沉沉地盯著御史大夫。巖太傅忙打圓場:“聞大人,您太激動了,喝點水,快喝點水!”
“那么,要我吃人嗎!”米丞相突然開口,狠狠地說,“我不像有的人,為了一己私利,要全城百姓陪葬!”
孟瑯猛地顫動了一下,臉霎時失了血色。
御史大夫怒氣沖沖地喊道:“你說誰一己私利——”
“一個人,一座城,誰都知道怎么選!打下去?外面有三十萬人,再少也有十幾萬吧?而我們呢?一萬多!”米丞相噴火似的說,“戰至最后一人最后一兵,我看是他自己活到最后!”
“姓米的!”御史大夫擼起袖子,米丞相轉身就跑。得虧巖太傅拼命拖住了御史大夫,否則他定要挨上幾拳。御史大夫揮開巖太傅,怒罵不已:“這個小人,這個混賬,我要讓大王撤他的職,他娘的!”
他忽然盯住孟瑯,問:“你怎么不說話?”
“我在想,這件事是否可行”孟瑯囈語似的說。
他竟真的思考起這件事了。倘若長明王真能歸還廣野,那么這筆買賣真算不上虧。大王將得到徐風一半的領土,足可東山再起。
問題是,長明王是否真心議和?中城王的話又是否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