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妓女還能怎么養孩子?要我說,咱們還該感謝二公子除掉了那個狐貍精呢?!?/p>
“哈哈哈!沒錯,沒錯,感謝二公子!”
他聽著這些惡毒的議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死了一般。手、腳都沒有力氣,像軟綿綿的一灘水,而被子那樣厚那樣沉,像一個鐵夾死死咬住他的身體。下人的議論聲漸漸模糊了,像蒼蠅一樣在他耳邊嗡嗡地吵鬧。
屋子里暗得像晚上,玉無憂想起小時無數個生病的夜晚,他半夢半醒間聽到屋子后面傳來shenyin。因為娘不愿讓他出去呆著,也不愿當著孩子的面干活。他娘或許還算不上青樓女子,青樓女子至少還有自己的房間,不會像她那樣被一只寄生蟲趕出去,俯趴在本屬于她的屋子的后墻上。
墻后面的聲響啄著玉無憂昏昏沉沉的腦袋,他傷心地大哭起來?,F在他又哭了。比從前任何一個夜晚都傷心。他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盡管年紀長了幾歲,可他還是一只寄生蟲。他害死了娘,讓莊夫人傷心,讓大哥傷心,讓父親傷心,可他竟然一無所知、鮮廉寡恥地四處招搖,享受著舒適的生活。
他是個罪人,活該受人鄙夷。
他不配成為玉家人。
“我那時候發誓,自己長大后會好好報答玉家??墒?,看看我現在的樣子。”玉無憂自嘲道,“我得了怪病,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心慌xiong悶,甚至暈倒。既然我無法報答玉家,就應該盡早離開,可是,我卻一直拖著”
真卑鄙。玉無憂想。他厭惡這樣的自己,什么都做不成的自己。
“所以,我按您說的嚇住岑遠道后,真的非常高興。”他覺得臉上有些熱,用手擦了擦,“我覺得我終于干了件有用的事。我真的非常感謝您?!?/p>
“你為什么不把那兩個嚼舌的趕出去?”
“嗯?”
“你當時就該狠狠教訓一下那兩個下人。”國師皺眉道,“你做錯什么了?在這自怨自艾的。”
他拿花枝點了下玉無憂的腦袋,有點不耐煩地說:“你與其在這瞎想,還不如干點事去。”
被戳到的地方熱乎乎的,還有輕微的刺痛。玉無憂傻愣愣地望著國師,這時,小道士進來了,恭恭敬敬地說:“大人,已經準備好了?!薄芭丁!眹鴰熾S手扔下花枝,表情像是有點不快?!拔矣惺乱k,失陪了?!薄昂谩!庇駸o憂趕緊告退,等走出梧桐觀,他還神思恍惚。忽然,他大叫一聲,懊喪地攤開手心。
他忘記把玉佩給國師了。
那之后,玉無憂出門的日子變多了。有時是陪著莊夫人祈福,有時是帶玉無虞出去玩,有時是去集市上看看新茶,有意無意地,他總會經過梧桐觀,哪怕只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他不常進去,在他心里梧桐觀像什么珍貴的瑰寶,需高高放在一塵不染的架子上,用上好的木箱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