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低頭,看到了一雙不屬于自己的、嬌小的手。
這是夢,是葉福兒殘留在他身體里的記憶。君稚聽到的只是他的講述,秦鎮邪卻在那短短幾個時辰內走過了葉福兒的一生。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他無法說話,無法行動,無法醒來,他只能看著“葉福兒”一遍遍走過絕望和恥辱,直至死亡,然后在溺死的瞬間醒來,生死悲歡歸于寂然,唯有那深切的憤恨刻骨銘心。
可這一次,不知為何,他不在水底。盡管四周是一樣的陰冷,一樣的黑暗,可腳下堅實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水底。
那么,這究竟是哪兒呢?
秦鎮邪站了起來,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就長大一點,直到那稚嫩的雙手變得修長,窄窄的肩膀變寬變厚。奇怪,他看起來好像比現在還大一些。忽然,他聞到了血腥味。他的心猛然一跳,腳下意識地動了起來。他大步向前跑去,那樣急切,那樣不安。他突然剎住腳,濃烈的血腥味灌進鼻腔,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截滑溜溜、冰涼涼的袖子。
隨后,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哎呦,我沒事,我不會死的。”
天闕符
秦鎮邪猛地睜開眼。
是夢?為何他會做這樣的夢?感覺如此真實他緊緊抓著xiong前的衣裳,心悸感久久不散。
上次,他也做了類似的夢。夢里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何他看不到他的臉?稍微回想夢中的場景,他便感到潮水般的不安和恐慌。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他認識那個人嗎?為何他之前從未做過這個夢?不,他不可能有那樣的記憶。難道,他無意中被哪個鬼上身了嗎?
可他不是有那墜子嗎?秦鎮邪撫摸著那蓮花墜,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之后,他卻再也沒做過那種夢了。
船上的日子像水一樣般流走,轉眼間已是半月后。當江上的商船如爭奪米粒的游魚般攢聚時,秦鎮邪跟君稚也到了嘉禾。嘉禾城外,船夫們大聲吆喝著卸貨,船客們上船下船,小販挑著糖果高聲叫賣,各種聲音熱騰騰地撞到一起,像煮沸了的湯。
城外吵,城內更吵,賣布的、米的、酒的,各家鋪子的叫賣聲就不必說了,城里連顏色也吵得人眼睛疼。各家各戶都在門前掛了塊布,赤橙黃綠青藍紫都有,風一吹便獵獵鼓動,嚷嚷不停。
君稚東張西望,好不稀奇:“聽說嘉禾以織造聞名,錦緞尤佳,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響。對了,老秦,你要不在這換件衣服吧?”秦鎮邪道:“我沒錢。”
“我怎么可能讓恩人你出錢?”君稚拉著秦鎮邪進了一家布莊,豪氣萬丈道,“我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人,可也算是小有資產,這的衣服恩人你隨便選,就當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店家一聽,忙從柜臺奔過來:“二位是看布的?那您可挑對了地方,我們這的布料是嘉禾最好最時新的。您要看看我們這特產的紅霞緞不?這緞子艷麗如霞,是嘉禾最有名的,雖然男人不穿,可挑一兩匹帶回去,家里的女眷準開心。”